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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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长卿满头雾水等在原地, 想不通萧止戈忽然要办什么事情。正发着呆, 就听身后有人叫了他一声。</p>

“长卿表弟……”</p>

李海云眼神发亮地看着他，被酒液刺激的头脑昏昏涨涨, 上前一步就想去拉安长卿的手：“我……”</p>

“表哥怎么在这儿？”安长卿敏捷地退后一步, 见他面色发红, 身上带着酒气, 像是喝醉了, 四周张望一圈：“表哥没带下人出来？我叫人把你送回去。”</p>

李海云哀哀戚戚地看着他：“我是来寻你……你、你是不是还在怨我？”</p>

他大着舌头结结巴巴地解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被赐婚给北战王了。他们都瞒着我……我当初一回老家就拒了家中的亲事, 本来想着高中后再跟家里提，没想到就这么晚了一步……”</p>

安长卿越听越莫名其妙, 只觉得今天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不太正常, 他自觉与李海云的关系也不算亲近, 便有些不耐道：“这本来也不关你的事，表哥喝醉了, 我去叫人送你回去吧。”</p>

李海云趁机拉住他的袖子，耍无赖道：“我不走！要走你跟我一起走！”</p>

***</p>

藏匿在不远处的安长煜瞧见这一幕, 再看向两人身后, 面色阴沉大步走来的萧止戈, 终于露出了笑容。</p>

也不枉费他废了这么多心思。</p>

最后看了一眼还扯着安长卿衣袖不放的李海云，安长煜缓缓转身离开。</p>

李海云、安长卿……这两个哪一个他都没瞧在眼里过。但先是一个连中双元，叫父亲常常以此为例训斥他, 接着另一个庶子也敢爬到他脑袋上作威作福, 欺辱他的母亲。</p>

如今这两人搅合在一起，倒是正好叫他一箭双雕, 真是大快人心。</p>

今晚之后，这些叫他看了就生厌的人，应该就没力气来恶心他了。</p>

***</p>

萧止戈拎着那盏废了不少功夫才捞起来的花灯，拼命压抑着上扬的嘴角大步回来寻安长卿。他虽然不善言辞，于感情上也有些木讷，但他并不是真的就是个傻子。安长卿这些日子待他的变化，他是能感觉到的。只是那些先入为主的纷杂念头，叫他不敢去相信罢了。</p>

他怕自己期待的太多，却终究还是一场空。</p>

——直到他看到了花灯中的愿望。</p>

塞在花灯中的小纸条上，白纸黑字，用漂亮的小楷写着：与君结发，人间白头。</p>

捞起花灯时，他踌躇许久，想过了千百种可能，却从没想过，安长卿许的愿望，竟然会是与他共赴白头。</p>

他以为他对这桩婚事，心底终究还是会有一丝不甘愿的。</p>

但事实告诉他，是他从前想的太坏。其实他的王妃也对他有情，甚至愿意与他共度一生。</p>

心口像烧了一把火，边关最烈的酒也比不上此时心中的灼热滚烫，萧止戈甚至顾不上打理一身狼狈，就急匆匆地赶回来寻安长卿。却不想正撞见李海云拉着安长卿的衣袖拉扯。</p>

四周人太多太嘈杂，灯光太昏暗，他看不见二人的表情，也听不见二人的话语。只依稀看见他们似乎在争吵。</p>

来时的一腔热火被冷水兜头浇灭，萧止戈后退一步，甚至想要落荒而逃，假装从未见过这一幕。然而双脚却像灌了铅一样立在原地，动也不能动……</p>

***</p>

安长卿拧眉拉回自己的袖子，被他一通酒疯搅得实在不耐，连最起码的客气都已经维持不住，冷下脸不客气道：“表哥若是再继续耍酒疯，我可就不管了！说到底我们也算不上很熟吧？”</p>

李海云一呆：“算不得熟悉？你果然恨我……”</p>

安长卿烦躁又莫名：“我无缘无故恨你做什么？”</p>

李海云心虚道：“恨我负心薄幸，回常阳议亲，把你一个人扔在相府……还恨我不能救你出火坑……”</p>

“？？？”安长卿终于意识到了不对，皱眉看向他：“等一等，这里面是不是有误会？我与表哥不过见了几面，你议亲与我何干？又何来负心薄幸？”</p>

“你就是恨我也应当，只是别说我们不熟，我听着难过……”李海云颓丧道：“当初我们一同游湖赏景，我对你一见倾心，以情诗赠你，你那时还那么欢喜……”</p>

安长卿觉得自己跟他记得根本就不是同一段往事，在所余不多的记忆里搜刮一遍，也没想起自己收过他什么情诗：“我什么时候收过你的情诗？你别含血喷人！”</p>

“云中双白首，慕我一闲身。长日无馀事，卿家有故人。”李海云红着脸，又有些委屈道：“当日我怕太唐突表弟，才作了一首藏头诗送你。后来问你喜不喜欢这首诗，你还说喜欢……就、就算气我，也不该不认账。”</p>

安长卿只觉得脑中一道惊雷闪过，一段往事蓦然涌现。而后，便只觉得无语又尴尬。</p>

他退后一步，正色道：“这实在是个误会。我不擅诗词，表哥作得藏头诗我根本没理会其中深意。只是出于客气，才说喜欢的。若是叫表哥误会，那我收回先前的话。”</p>

李海云瞪大眼：“可、可你后来同我游湖赏景明明也很开心。”</p>

“那是怕没招待好你，母亲会生气，才虚与委蛇罢了。”安长卿见状，也就不再跟他客套，实话实说道：“我幼时在家中处境并不好，你又是嫡母的亲侄子，家中贵客。但凡你提的要求，我都不敢拒绝。只能曲意逢迎，装作开心的样子。其实我并不通诗词，学问做得也不好，只喜欢看些杂书。”</p>

李海云呆呆地张大了嘴，不敢置信地瞪着他。</p>

安长卿见状继续道：“还有我与北战王的婚事，也是我自愿的，我现在过得很好。与王爷感情和睦。你若是再在这里胡说八道，等会王爷回来了怕是要生气。”</p>

李海云瘪了嘴，忽然蹲在地上抱头大哭道：“那、那先前那些……”</p>

不等他说完，安长卿飞快截话道：“先前那些都是你一厢情愿。”可跟我没关系。</p>

李海云眼睛鼻子都红了，抽抽噎噎难过得不行：“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说了。都是我自作多情呜呜……”</p>

安长卿见他一个大男人，虽然是喝醉了酒吧，但是这么哭哭啼啼的也实在丢人，便有点想溜。又怕走了等会萧止戈回来了找不到他着急。心里便着恼地把萧止戈埋怨了一通，想着这人到底干什么去了，还不回来。</p>

周围的人已经开始指指点点，安长卿实在不想跟这个表哥再扯上关系，便四处张望着，想看看萧止戈回来没，结果这一看，却见身后人群里，一个眼熟的高大身影就杵在那儿，不动也不出声，泥人似的，也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p>

安长卿皱着眉走过去，萧止戈反应过来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只下意识把花灯藏在了身后。目光沉沉地看着他。</p>

“你去做什么了？”安长卿握住他的手，就觉得他手凉得厉害，嘟嘟囔囔抱怨道：“害得我在这儿被人看了半天笑话。”</p>

边说边拉着人走到李海云面前，对哀哀怨怨的李海云道：“以前那些误会，表哥还是忘了好，也别出去乱说。我跟王爷好着呢，知道吗？”</p>

说到最后，声音越发冷，隐约还带着点威胁的意味。李海云今天晚上连番遭受打击，脑子就有点反应不过来，呆呆“哦”了一声。抽着鼻子道：“表弟放心，我、我不会乱说的。”</p>

安长卿这才满意地拉着萧止戈走了。</p>

徒留李海云颓丧地待在原地。他扯着衣袖擦擦眼泪，起身想去寻安长煜，叫他再陪自己去喝几杯，谁知道寻去了，却没见到安长煜的人影。</p>

李海云站在暗处，被夜里的凉风一吹，再回想起方才北战王冷戾的一瞥，猛地打了个激灵，混沌的脑子陡然间清醒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