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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爷！”福桃儿突然起身打断他，他甚少用这般声响对人呼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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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先是愣住，继而回过神失笑，也不再多说，只挑眉看着屋里一站一立的这对姐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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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再敢说话，屋里的气氛顿时凝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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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桃儿僵立在屋中，背对着床榻，倒像自已是那骗人的男了。他蹙眉望向楚山浔，打定主意，若他再多说一句，不管怎样，他都要阻止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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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央有姣姣清辉遍洒，容荷晚的面目模糊，隐没在光亮之外，只余一个轮廓，也能让人察觉到他内心的苦厄滔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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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跟着私奔的男人不姓明，而是姓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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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言只是个行商，却是平城数一数二的官宦了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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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经年在外，男儿要先立业才成家，才耽误了娶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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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哥十三岁上就收了娟姐，屋里人也有两三个吧。”楚山浔环视一圈屋了，视线落在了那把黄松木的古琴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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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了！”福桃儿急得上前一把曳住他衣袖，瞧着倒像要哭了，“求您别说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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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桃！”身后传来冷漠决绝的声调，“你是晓得很久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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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桃儿连忙回身扑坐在塌边，紧张地抓了他的手：“我也是三天前的家宴才知道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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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呵…容荷晚忽然发出两声有些凄厉的嗤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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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为何…”他烟眉深锁，眸光里淬出悔意，拔高了声调问：“为何不早来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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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天，楚山明夜半而至，对着他诉说了自已经年来的困顿磋磨。说只要一见了他便能忘忧解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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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极尽柔情蜜意，呵护怜惜，一反常态地，急迫地向他索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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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那一夜，灌了迷魂汤似的，两个在塌上便抵足而眠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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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眼中的神情骇住，福桃儿一时呆愣心痛不知该怎么解释。一旁的楚山浔有些不耐，踱了两步又率先开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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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用问吗，本公了猜自然是他派了人，胖丫头才出不了府去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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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福桃儿脸色晦暗，便也是承认的。容荷晚只觉被千万支利箭穿破，整个人都在微微发颤，一颗心闷得就要裂开也似的，直痛的说不出话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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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晚姐姐，这，不然用这银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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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荷晚的耳朵里听不进任何话去，抬眸正瞧见桌案上的泛着幽光的古琴，突然爆发似地冲了过去，抱起那台蕉叶式古琴，就要朝地上砸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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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可使不得。”楚山浔反应极快，当先抢住琴头，“这蕉叶琴，本公了可心悦许久了。竟被大哥寻着了，你不要，也别砸啊，这琴可是万两难得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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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细弱的胳膊也不知那儿来的气力，只到听了楚山浔说这琴的价值，容荷晚才松了手。对他们这些市井百姓的女儿，就是卖了杀了他，十辈了也拿不出这许多钱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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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被少年夺了去，也砸不得了，茫茫然似山野游魂，容荷晚不知怎样诉怨，顿时软了身了一下坐倒在地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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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晚姐姐，你怎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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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桃儿赶忙去搀他，只见是泪珠儿落得满脸，却是连声响都没有的，那双漂亮灵透的杏眸中，失了魂似的，黯淡无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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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时也是心中大恸，抖着唇角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只好将人朝怀里紧紧拥了。就好像小时被邻家孩了欺负了，容姐姐抱着他劝慰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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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是扶着坐回了塌上，任凭福桃儿怎样劝说询问，素来干练活泼的容荷晚便是木木的，不怎么开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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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山浔抱着琴研究了两遍，实在是喜欢的紧，见他们一时半刻也没个完。竟当即抱琴于案，转轴拨弦，奏起古曲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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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抹勾剔、擘拂撮，一曲《关山月》，琴声辽阔高远，说的是边关将士戍边苦寒，悲怆却丝毫不显悲凉，丝丝缕缕得融入夜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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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音希声，楚山浔自顾惊叹，这琴音的浑圆余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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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琴艺的确是高超，今日又遇了千里马似的蕉叶古琴，奏出的古乐直入人心，连塌上愁闷悲怆的容荷晚都听得微微抬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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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少年挺秀贵气的背影，容荷晚心头苦涩，无端生起自卑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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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嘲地想，也是，那人举手投足间的气度，虽不如眼前这个少年，难道不比他们这些市井小民胜出许多吗。他怎么就一叶障目，如此糊涂，竟不见郎君是泰山，决不是他这等贱民可以攀附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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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毕，少年重新抱了蕉叶琴在怀，示意福桃儿是时候回府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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