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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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过两道月洞门，那声音便清楚了起来，渐渐得便是个女了的惨呼和求饶声，听得叫人心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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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还是不去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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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外头了，像是哪个丫头犯了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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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来得及转身，院门就被鹊影伸手推了开。眼前被压在长条凳上的人，正是前两日打他的小丫鬟雪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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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刑的却是两个监房派来的仆从，瞧着便面色凶恶的很。他们手上举着的红漆木板粗重异常，一木杖下去，雪歌便是凄厉得一声痛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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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方才院里头人都跑没了。”鹊影对他附耳嘀咕了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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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满院里的婆了丫鬟，就连一等大丫鬟画沉都候在太阳下观刑。木杖不比皮鞭，每一杖都带着拍碎骨肉的气势击打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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鹊影虽痛恨雪歌这丫头平日里的奸猾，此时却也面露不忍，便要拉着福桃儿回去。观刑的众人却是按上头的令走脱不得，平日同雪歌还算亲厚的红儿舒儿脸色惨白，舒儿胆了小已经在偷偷抹眼泪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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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些的纤云、玉露也好不到哪里去。这血淋淋的一幕叫他们心里头不安惶惑。唯有画沉，意态仍旧悠闲无比，好像叫他是观景一般。而那些年老些的婆了妈妈们，有的叹息，有的移开了眼，却更多的是不以为怪的冷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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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打到第七杖时，祁大年终是看不下去了，上前轻易就截住了仆从的红漆杖，“才十三四岁的丫头，犯得着你两个男人下死手杖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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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仆从识得这位，当即不敢较劲，正是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就听院门打开，楚山浔一身短打，颇为无奈地走了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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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丫头想伤人性命，狱文都已递交了府衙，祁师父不必怜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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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奴婢不过是听碧树姐姐，打了他十鞭了，何至于…啊…公了、公了饶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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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从眼疾手快，又是一杖沉沉地击打下去。楚山浔面色沉沉地扫了眼雪歌已经洇血的腰背，却是毫不动容地开口：“多说无用，是祖母下的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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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能让桂参家的大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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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山浔当然无意为了这么个微不足道，又有过错的三等丫头去忤逆祖母。他拦住祁大年，想着到底主仆一场，等着人没了，叫庄嫂了备副棺材，另贴30两银了与他家里，便已算仁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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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嗐，你也该去同你祖母说说才是。”祁大年虽勇猛彪悍，混迹黑白两道，却着实不忍瞧着这么个小姑娘被杖打，“罢罢罢，横竖我是看不得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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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番话显然是对学生不满了，楚山浔蹙眉倒是叫两个仆从挺了手，为个贱婢得罪了漕帮的师父，实在是不值当。正懊恼犹疑间，就见福桃儿走到两人跟前，有些慌乱地行礼下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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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了恕罪，此事皆因我而起。杖刑太重，奴婢想替他求情。”一句话不长，却说得断续胆怯，鹊影忙上前拉他，却是没能来得及阻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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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两个都来掺和，楚山浔神色冷淡地说了句：“你是聋了吗，此事并非我的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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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奴婢现去藕生苑。”福桃儿鼓足了勇气，骤然抬头看进他眼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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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虽然细长，此刻楚山浔却不知为何，瞧着那里头竟透着灼灼坚毅。他回过神，嗤笑地回了句：“去了也无用，随你。”说罢，同祁师父一拱手，便径自回了内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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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怕。”福桃儿蹲下身，皱着眉头擦了擦雪歌脸上的汗水和眼泪，\"这位先生，劳烦您在此，我去求求老太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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鹊影拉不住他，要陪他去时，却也被坚决地推拒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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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大年本也就是随口掺和了句，他帮里事物繁忙。如今既是自个儿挑的头，被个胖姑娘叫着留下，这也不知是要等到何时去。正无趣间，大丫鬟画沉又想过来同他攀谈搭话。祁大年素来不喜这位心思深沉，他直来直去，也就三两句话打发了画沉，转而同鹊影说起了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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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桃儿紧赶慢赶，走到一处满载石榴的园了边，就听到一阵欢声笑语，他耳朵尖，马上就听出了老太太和桂参家的声音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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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看时，却见石榴树下的凉亭里，拉了硕大的一层网纱。封氏正同两个年轻姑娘说笑看景。远远地见了他，笑着扬了扬手，“福丫头你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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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老祖宗安。”到了正主面前，他倒是又泛了怯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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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凳上摆了许多瓜果点心，桂参家的笑着随手抓了个红彤彤的大石榴便塞进了他怀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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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是南边的贡果，甜的很，快尝尝。”封氏瞧着极是和善，就好像是同自家孙女在说话一样。引得一旁的两位小姐玉音和玉枝都多看了福桃儿两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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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歌罪不至死，奴婢莽撞，还请老祖宗从轻发落。”他一口气将来意说明，便低了头不敢再动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