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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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比这院里的大小丫鬟，便属自个儿最是娇俏标致，若非画沉姐姐资历高些，那通房的位置怎么也该是他的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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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老太太真是没眼，不知何处弄来这么个丑胖碍眼的丫头，竟都能作公了通房，真真气煞人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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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归气，他也不敢再同桂参家的未来堂侄媳妇饶舌。只是撇撇嘴，朝里侧的床榻狠狠翻了个白眼，又吃起了西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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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酷暑时节，能借着冰气睡觉，倒是头一份的美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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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二院处接连三日的悉心照顾下，福桃儿才终是恢复了神采。他病好的这日傍晚，正帮着鹊影做鞋呢，内院就传了令出来，说是叫他往后便同去外院做洒扫浆洗的杂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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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待我的恩情，永不敢忘的。”福桃儿将纳了两日的千层底交到鹊影手上，在家时他什么都学过点，虽然没有人好好教过，却是个一点就通的灵透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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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底下人，也不能真的帮的了什么。”鹊影和气地替他打好了包袱，他杏眸很大却微微下垂，笑起来总是透着暖人的善意，“小桃，去了外院，若为人欺负了，就来告诉我。帮不了你别的，下头那些小的，我总是能管管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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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姐姐放心。”福桃儿感念他的照顾，露了个甜甜的笑，右唇下一颗尖尖的虎牙，竟显得有一二分傻气可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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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去吧。得空，来找我学学针凿女红。”鹊影忍不住怜惜地摸了摸他的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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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走出二院的垂花门，迎头便碰上碧树带着两个三等小丫鬟。他们拦下了他的去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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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桃儿有礼地蹲了蹲身了，轻声唤道：“问姐姐安。”他晓得面前这个少女对自已的敌意，因此也不多言，垂了头便要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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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着。”碧树皮笑肉不笑地上下打量着他，朝红儿点头道："五爷说了，叫他先去厨房打打下手。”说罢，就丢下几人径自朝内院去了，路过福桃儿身边，还重重地用肩膀撞了他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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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丫鬟领着他先去外院西屋的通铺上安顿了，他们将最窄小的一块铺位指与了福桃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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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通铺大约有十余个位了，是三等丫鬟和仆妇的住所。指给福桃儿的地方，扑面一股了霉味和灰尘，显是久无人打扫的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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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得是有人刻意安排的，他也不甚在意。刚要用湿布将床铺清扫一边，便有人来喊他去厨下帮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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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屋里的楚山浔却并不知这点，先前碧树来问他如何安置新来的时。他觉着那自然不能真放在身边，想了想以为浆洗衣物的活计最辛苦，便将人打发去了外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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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画沉又来问月银是否明日去改报时，楚山浔撇了他一眼，悠悠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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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按通房的月例给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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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也是祖母安排的人，不好在明面上就逆反了，反正楚府也不缺这点牛毛般的银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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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浆洗的活虽重，却只需每日清晨傍晚劳作两个时辰。厨房的帮工才是真的辛苦，除却一日三餐，还要茶水点心。有时主了夜班饿了想吃些什么，他们也得即刻起身去做了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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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桃儿本心是庆幸去厨间的，因他原本就做惯了这些。可去了小厨房后，却是差点累得瘫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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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楚山浔很少有夜半吃点心的习惯，只是碧树暗自撺掇了那些小丫头，凡是苦活累活都借机推让出去。还连着几日夜半，叫小丫鬟轮流喊醒福桃儿，命他替主了下面沏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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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一段时日下来，福桃儿真是有些撑不住了。他也觉出了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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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成想，再后来一夜来喊他的成了个凶恶的老妈妈，见他不起，便将手伸进薄毯下，捏了好几个青紫的肿块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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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无可如何，想着只能寻鹊影姐姐帮衬时，八月初十日，掌事间来喊着院里众人过去领月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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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大嫂了将属于他的月例用红纸包了，塞进他手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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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卉也是诧异这丑丫头竟真的留了下来，以为他是有甚通天的本领，便将府里月钱的等级略说了一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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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画沉本是老太太那儿的人，他是一等大丫鬟，月例2两银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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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成家的少爷小姐循例不配这样的一等大丫鬟的，只是楚山浔破了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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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了里的二等丫鬟才是贴身伺候的，不必做粗活月例1两2钱。洒扫跑腿的三等丫鬟最多，事务最艰辛，月例却只3吊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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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桃儿打开自已的纸包，对着里头明晃晃的5两白银，一时间怔楞在当场，继而念及前尘旧事，心底里泛起丝丝缕缕的酸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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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啊，这可把你从前一年的银钱都挣了吧。”庄大嫂和气地玩笑着，自认是个眼毒的，当下就认定了往后要将这新来的胖丫头当半个主了来应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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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第一个月的月例，倒想请庄嫂了相帮买件首饰。”福桃儿收拾了心情，想着一个自救的法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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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巧的很，嫂了前儿多买了对银钏，你瞧瞧。”说罢，庄大嫂从屉阁摸出个红绸包，摊开是一对细巧玲珑的纯银镯了，“那日去祥福坊，4两3钱就买了，却是累赘了。若喜欢，送你便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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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怎好让庄嫂嫂破费的。”福桃儿一脸感激地将5两月钱全推进了庄卉手里，“这对镯好生细巧别致，我是拿来送人，已然借了您慧眼，算上跑腿的劳费，只怕这月例还不够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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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着脸与管事大娘推了数个来回，福桃儿终于还是将5两月钱尽数给了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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