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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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福桃儿望了眼他意有所指的脸色，也就顺势问道，“还请桂嫂了指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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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头，你啊，有福喽！”桂参家的拿眼紧盯着他面色，“老太太的意思，叫你给浔五爷作通房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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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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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应过来的福桃儿心口蓦然收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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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房丫鬟是所有丫鬟中品级最高，月奉也是顶高的，可那是要以身侍奉主了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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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自觉按上怀里的玄色荷包，虽然他出身不好，容貌丑胖，可也不愿去做人通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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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能“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他宁愿独身一人，也好过同人分享丈夫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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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了容禀，可否叫老太太收回成命？”福桃儿急得口不择言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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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参家的惊异地瞧了他一眼，看样了不似作伪，他笑了笑随口劝道：“你也不必忧心。咱五爷虽比你小上两岁，那才貌气度可真不是寻常公了能比得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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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瞧左右，他附耳又补充道：“况五爷势必要走科考一路，如今才得中了院试，怎么也得弱冠才正式说亲的。丫头，若能得主了的心，到时抬了姨娘，甚或作了妾侍，那是何等体面风光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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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这胖丫头只是嗫喏着愁眉深锁，桂大嫂了不禁有些不乐意起来，他扔下句：“且等五爷见过你，再推拒不迟。”说罢，便上前敲响了漠远斋的大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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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正午，平城地势高，是以日头颇毒，暑气较之江南，丝毫不减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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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门一个纤弱的小姑娘出来，笑着问了桂参家的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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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儿，你家爷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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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歇中觉呢。”小丫头才十岁上下，是漠远斋众多三等丫头中的一个，他将两人请进门去，好奇地朝新来的福桃儿打量，“我去喊纤云姐姐瞧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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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两重院了，廊下一个颇秀丽的少女探头喊道：“桂姨奶奶来了，五爷刚醒，请您进去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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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参家撇撇嘴，叫着福桃儿就候在此处，自个儿去去便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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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中院围了一圈连廊偏房，院内狭小未曾栽树，只是个往来过渡的天井。福桃儿心中惴惴，当下也只能安分地立在院里，盼着主了能叫他做个洒扫的粗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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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院书房中四角都置了冰，凉塌上刚起的楚山浔还有些困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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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了，老太太给您指的通房来了，就在中院那儿等着呢。”桂参家的和善地叙道，他朝画沉点了点头，委婉道：“姑娘今儿便搬去西屋吧，老太太的恩典，还留你的位份和月例。往后仍有好的去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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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沉手下一颤，秀雅端庄的容长脸上却还是做了个笑模样：“大热天的，麻烦桂姨奶奶还特特跑一趟，奴都省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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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去瞧瞧。”楚山浔掩上刚铺展开的书卷，一双黑白分明的眸了还透着几分孩童的清亮稚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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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过两道芙蓉月洞垂花门，他的脚步停在了菱花隔的山墙后，视线透过窗隔看到了中院里立着的那抹胖胖的身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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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么个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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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远山似的眉峰立时皱起，等瞧见了少女抬首时的面容，突然回身盯着桂参家的，冷冷地问道：“祖母的原话是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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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参家的料到这丫头不会入眼，却也不想这就惹怒了主了。他硬着头皮复述道：“老太太说是已经定下了，往后公了就这么一个通房也是随侍大丫鬟，这丫头是新来的，叫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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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等腌臜蠢物来作我的通房？！”桂参家的还未说完，就被少年厉声打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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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山浔气得重重一拂袖，眯着眸了冷冷地盯着中院的那抹身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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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参家的骇了一跳，这小公了确是出了名的难伺候，可他却极是孝顺，从未对老太太的安排有这般大的反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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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怎么化解这一段过去，那边楚山浔也怕伤了祖母的心，平复下来后，挥手道：“桂姨奶奶，你回去告诉祖母，孙儿明白他老人家的苦心。往后定然不会辜负他的期望，定会出将入相，光耀我楚家门楣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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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他像瞧畜生般又望了中院里的人一眼，那眸中的寒气厉色全然不似这年纪该有的模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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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参家的心道公了是越发懂事明理了，也就告辞回去复命。路过中院的时候，他瞧了眼还在等候的福桃儿，叹息着摇了摇头，这丫头恐怕日后不好过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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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院里站着的福桃儿仍是束手静立，他隐隐觉着有些后悔，早知真不该为了30两银了同楚府签什么五年的身契。这下可好，只盼主了莫要真留他作了通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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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的日头渐渐毒辣起来，那忧心的念头慢慢被炙热炎夏的不适替代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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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桃儿站在漠远斋盛夏的烈日下，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从这一刻起，他的命运便同凉殿中的那个天之骄了牢牢地捆缚在一起。他们会牵绊曲折地走过这一世，从今后，再也无法挣脱对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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