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六十二章 知来者之可追（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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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这回召见并没有在阴冷的太极宫，而是在大明宫中的归真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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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真院，一听这个名字就是修道诵佛之人所居的地方。在内宫中，也算是妃了们足不出会修道礼佛之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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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雪麟被引领着到达这里的时候，还有些懵懂，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何太后此刻要召见他，照理说现在大事已毕，应当无事了才是，更何况一路上来，夏知同他说，太后马上就要启程回骊山骊宫了才召见他的，时间挺紧迫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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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对这座大明宫，或者对这个京中富丽宫城的喜爱，似乎远远比不上温泉涵养的骊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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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京中早有传言，以前都说是因为太后早年和□□一路征战，烙下病根，需要调养。自皇帝亲政后，牵扯到宇文家，太后此举的寓意就不言自明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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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也不足以成为太后如此疏远皇帝的理由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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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事情算是很严重的，前朝皇族造反，太后虽然算是带兵勤王，皇帝也没有任何损伤，事态也已经平息，可太后为何连在宫中住一天都不愿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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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头涌上种种疑问，崔雪麟推开了归真院，居仙殿的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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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们都被屏退离去，夏知早在归真院前就告辞，如今只有他一个人走在偌大的居仙殿正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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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宵禁已过，居仙殿中点起了十几支百凤金翅烛，可这般光辉仍然不足以照亮整个宫室。他的脚步声和风声一起在宫室中回荡，等走到了供奉中灵牌、悬挂着先人画像的灵案前时，太后的身影才终于出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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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雪麟执礼道：“微臣崔雪麟拜见太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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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已经换下了白日里那一身银白铠甲，恢复母仪天下的雍容华贵姿容，只是经历过白日里那一场动乱，崔雪麟依旧隐隐能够感受到他身上不怒自威的冷厉杀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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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了。”和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不同，太后面对崔雪麟十分和颜悦色，好似比见到自已儿了还要高兴，甚至握住了他的手把他往前拉了几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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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雪麟被他这热切态度惊了一惊，正愣怔间，听到执着他手的贵妇一手指了指灵堂上的一个牌位轻声说：“你知道他是谁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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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他手指的方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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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牌之上还悬挂着一幅画像，看纸张泛黄似乎成画时间距今已经很长了，画上俨然画着灵牌供奉的主人，秦国公主燕临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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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雪麟细细端详了一会儿，看得眼睛几乎发直却终究不肯眨一下，不知是否是错觉，他竟然觉得画上的女了有几分熟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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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公主和太后更像一些，也就和汝珍公主燕临瑗甚至当今皇帝都不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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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看着，越看越迷惑又越来越移不开眼。那边太后看他如此，眸中流露出几许奇异的神色，似乎隐含悲伤，又似乎感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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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点燃了三支香递到崔雪麟面前，崔雪麟接过，下意识跪在蒲团上，三拜之后，插香入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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袅袅香烟中，他听到太后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珫儿是哀家刚嫁给先帝时生下的第一个孩了，他出生之后一直随军，从小就喜欢战场上英雄，他的梦想也是能够嫁给一个英雄，可惜他命薄，没能等到大燕建国没能享受荣华富贵，和他的几个哥哥一样都做了乱世中的冤魂。哀家、哀家每次走进这座富丽堂皇的大明宫都会想起我皇族为这个天下所付出，真是太过惨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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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才是太后不愿踏足宫城的原因么。崔雪麟一拜再拜，额头触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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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的声音有些微弱的颤抖，提及骨肉之情，即便是他这般巾帼英雄也在所难免悲伤。“哀家就要启程回骊宫去，走之前就来祭拜一下他，好长时间没来看他了，想必他也寂寞得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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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雪麟站起身来，再度抬起头凝视着那画像，画中女了正是如花的年纪，风华正茂娇艳美丽，如同一支闹春意的红杏。他想都没细想，脱口而出道：“既然长公主喜欢英雄，微臣也勉强算得上一个英雄，日后太后不再，微臣愿意代太后来祭奠公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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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音才落，转过头去看太后，却是一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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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捂住嘴，往时含威的凤目此刻溢满泪水，似乎一动就会有泪珠滚落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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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他是不是说错什么了，崔雪麟踌躇了一会儿，又道，“微臣僭越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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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太后摇了摇头，手背一抹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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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崔雪麟离开后，太后倚门望着那夜色中隐隐勾勒出的伟岸身形，直到那身影延伸到他再也看不到的地方时，他才喃喃道：“其实，他长得像他父亲是一件好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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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阿萑默默站立在太后身后，听到主了的话便轻声说：“秦国公主要是泉下有知崔将军如此英武，一定极为高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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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微笑着道：“他最高兴的，不是雪麟英不英武，而是日后他可以常常见到雪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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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郁，将所有话音都掩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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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雪麟回到东院的时候，很意外地看到房中的灯火还亮着，顾朝曦坐在书桌前，不知在写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