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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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番折腾，娄家母女是有些迟到了的。</p>

到的时候，不仅客人全部到了，连贵客也到了七八成了。</p>

满座两三品的命妇，更有王侯家的夫人，中间不必说，老太妃是已经到了的，清河郡主也在陪坐，偌大的金谷堂，满满都是衣着华丽的贵妇人和小姐们，怪不得都说是整个京中的盛会，实在是场面盛大。</p>

娄二奶奶没到金谷堂，就有点慌了。</p>

“叫你们快点，非要拖，现在好了，当着众人面进去，我看你们怎么好意思。”</p>

她正一边训女儿一边往里走，在外面这样训女儿，其实这在贵妇人们看来也有点“到底是商家女习气”的。</p>

好在刚到金谷堂外，就有个年长的女官模样的人从花丛后走出来道：“二奶奶来了？”</p>

“呀，是薛姐姐。”</p>

娄二奶奶顿时笑得见眉不见眼，亲昵地拉住她，薛女官也知道她是故意要进去时显得和自己亲近，以在京中所有的贵妇人面前显摆一下她家和秦府的关系，所以就任由她拉着，道：“郡主娘娘在里面等你们呢。”</p>

其实清河郡主让薛女官来接，就是要壮她的声势，给她这个面子，这才是正经世家出来的行事，相比之下，娄二奶奶那些务实的小心思，就让人有点好笑了。</p>

娴月见娄二奶奶这样得意忘形，都不在凌霜面前遮掩了，不由得看了凌霜一眼。</p>

好在凌霜正在四处张望，像在熟悉秦府的地形，没有把这段对话听进去。</p>

否则她一定能意识到，娄二奶奶叫出那句薛姐姐，就肯定不是第一次见这女官。</p>

而且清河郡主何等身份，为什么要派贴身女官，在这等一个迟到的五品小官的夫人？</p>

都说娄二奶奶商家女难登大雅之堂，但那都是背后说说。</p>

娄二奶奶在花信宴上，其实有着最厉害的本钱，就是三个出落得花枝一般的女儿，卿云自不必说，今日的娴月更是风头无两。</p>

她那身烟云罗，实在是石破天惊。</p>

正如凌霜所说，整个金谷堂，也没有一个人穿的是今年新上的烟云罗，连去年的都没有——谁得了烟云罗，能忍得住一年不穿呢？</p>

虽然是改过身量的，但娴月天生一副好骨头，身架也妩媚风流，要用她们背地里不好听的说法，叫“妖妖调调”，其实是正经弱柳扶风的身架，有些地方宽松些，反而更显得袅娜苗条，贺云章也选得好，这身烟云罗是妃色，暗金纹，如同一团云雾一般，随着她走动微微摇晃着，她整个人是云中的一枝海棠花，鬓边还簪一朵深粉色芍药，半开未开，衬得脸色如玉，胭脂醉染，半垂着眼睛，其实眼波如同秋水一般。</p>

别说年轻小姐们，就是上了年纪的夫人们，也不禁想起当年在内宅里斗“小妖精”的经历。</p>

相比之下，凌霜的紫金花冠和镯子都是第二眼第三眼才能发现的东西了。</p>

清河郡主也是第一次见娄家的三个女儿，好在旁边有女官提醒，她也看到了凌霜手上的镯子，于是认真打量了一下她，有点意外。</p>

她还以为娴月才是那个“凌霜”呢。</p>

毕竟秦翊的爹，当年和她离心，为的也是这一款“美色”。</p>

凌霜刚跟着自家娘亲给堂上的贵夫人们行了一圈礼，刚落座，只觉得有双眼睛盯着自己，一看，竟然是清河郡主。</p>

其实她倒不是对清河郡主不好奇，只是为了秦翊的朋友义气，不愿意好奇地多盯着她看。</p>

毕竟秦家的往事在京中都传了个遍，连娄二奶奶都说过不少，听了这么多关于清河郡主的传言，已经算对秦翊不讲义气了，还要把传言和她联系到一起，就更不好了。</p>

其实她进门时就发现了，清河郡主其实特别貌美，虽然已经有了年纪，但也是十分明艳大气的美人，怪不得秦翊也颇有几分姿色。</p>

可见男人实在没有道理可讲，再美的美人，他们辜负起来也是不手软的。</p>

但清河郡主不知道为什么盯着她看，别是为了那补衣服的事吧？</p>

凌霜顿时有点心虚，实在不好意思，只好也朝清河郡主笑了笑，清河郡主其实心里对于凌霜，是做了最坏的打算的。</p>

不然也不会在娄二奶奶说明了来意之后就大方答应，着手定亲的事了。</p>

她年轻时与秦翊的父亲斗了个两败俱伤，后来反而念起佛来了，一切顺其自然。</p>

况且秦翊也确实厉害，她这个母亲反而有点畏惧他，也知晓他的能力，既然是他选中的人，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p>

情上的事，她也不是没强行扭转过，可惜扭出来的瓜不仅不甜，瓜藤都扭断了。</p>

所以“凌霜”不是娴月，反而是意外之喜。</p>

她也是宫里教养出的人精，打量了一下凌霜，见她说话做事，行为举止，都透着股洒脱的劲，倒和她年轻时有几分相像，看她样子，虽然是规规矩矩上门做客的小姐，却不像别的小姐一样故作忸怩，反而神气得很，眉目间也有股漫不经心的神态，倒也大气。要真像她母亲那样市侩，反而不好了。</p>

清河郡主身边女官见她神色，就知道她对凌霜是满意的。等到清河郡主再略一抬手，立刻明白了过来。</p>

凌霜正和娴月说话呢。</p>

她也不知道娴月是怎么失心疯，忽然搞起牺牲那套的，本来这样的场合她们俩一直是一派的，都不讨夫人们喜欢，凑在一起说说笑笑挺好玩的。今天虽然场合隆重，凌霜却不怕，还逗娴月：“你看黄玉琴，脑袋要压坏了。”</p>

黄玉琴那顶冠好是好，贵也是贵，但重也是真的重，饶是黄玉琴是卿云来之前京中小姐里端庄的典范，也有点吃不消了。</p>

“她那梳头师傅有问题。”娴月瞟一眼就看出关键：“这样重的冠，怎么能全靠顶心发固定？</p>

“一定要从满头编一些小辫子，归到顶上，然后扎紧，像这样光是梳上去用头绳，除了顶心发都是不受力的。</p>

“宁愿把真头发都编成辫子固定，用假髻包在外面都行。这个冠这么重，黄玉琴今晚回去，头得痛死，头皮都得疼几天……”</p>

凌霜听得都替黄玉琴疼，啧啧了几声。</p>

“我们等会补粉的时候，替她改一改头发吧。”她道。</p>

娴月瞟她一眼，嫌弃道：“我不揽这事，免得惹一身臊。黄玉琴家铆足了劲今天要她出风头呢，生怕别人作怪，你别靠近她，到时候疑上你就不好了。</p>

“她和卿云的交情又没到那份上，要是你和蔡婳那样，我也就替她改了。”</p>

“那就绕过她家，我私下问问她。”</p>

娴月懒得理她，刚想骂她两句多管闲事，只见清河郡主身边的女官走了过来。</p>

“娄三小姐，郡主娘娘让你等会午膳的时候挨着她坐，小姐喜欢吃什么，我现在交代厨房做去。”</p>

凌霜从三个月前进京，花信宴都参加了十几场，从来也没这个待遇过。</p>

夫人们都是看见自家女儿跟她玩，都让丫鬟和媳妇过来把女儿叫走的，什么时候竟然有夫人来示好的了，只怕还是看秦翊的面子。</p>

娴月倒不惊讶，见凌霜惊讶，索性替她回答了：“她不爱吃甜，爱吃些鹿肉牛肉这些，其余按扬州的口味做就好了。”</p>

“好，我去告诉娘娘去。”薛女官笑了一笑走了。</p>

凌霜满头雾水。</p>

“什么意思，怎么清河郡主对我这么好？难道是秦翊的关系？”</p>

“你想知道？你问他去啊。”娴月道。</p>

她是开玩笑，但凌霜是真有这打算，但说话间文郡主带着荀文绮到了，也就放下了。</p>

荀文绮这次果然是铆足了劲的，文郡主其实上了年纪身体也不太好了，还搀着两个丫鬟呢，但为了荀文绮撑腰，还是来了。</p>

顿时满堂人都站起来行礼迎接，寒暄一阵，十分热闹。</p>

不止秦翊他们那些王孙有等级之分，郡主也是有的，文郡主和清河郡主，就相差了一层，清河郡主更贵气些，先太后亲自教养不说，封地也大，不然老太妃也不会卖她面子，出来参加这场芍药宴。</p>

但文郡主的身份，拿来给荀文绮撑腰，还是够了。</p>

“说是荀家没办法，咬牙卖了些地，给荀文绮置办了这顶牙冠，衣服则是文郡主给的，她也算把荀家折腾够了，荀家置办好了衣服，她又嫌弃不要，好在如今衣裳不愁销，被另一家买走了。”</p>

凌霜打量了一下荀文绮，见她的冠上满是各色珠花，衣裳也是重工的老锦缎了，十分华丽。道：“那也没你这些好看啊。”</p>

“那当然了，我这是烟云罗，就这顶冠差点，但我本来就不适合戴冠，我本来想好了的，用赤金拉成细丝，做成花冠，上面点缀璎珞珊瑚，像藤蔓一样，用红玉攒成花的形状，缠绕在髻上，又轻盈又很适合云鬓，刚好又应了荼蘼宴的典故，荼蘼不是爬架的吗？”娴月道：“可惜用不上了。”</p>

“怎么就用不上了，你去打一顶来，明天戴也是一样的，芍药宴不是三天吗？”凌霜道。</p>

娴月对她的品味嫌弃得很。</p>

“你不懂，”她只懒洋洋靠在一边，玩她的手绢子，道：“没法跟你说。”</p>

凌霜看她这样子，就猜到多半和贺云章有关，她对贺云章不甚了解，但在京中也听了些传言，都说捕雀处下手特别狠，这样的行事风格，和贺云章的性格脱不了关系。</p>

况且上次她跟秦翊打听，秦翊也没什么好话。</p>

“你别在这唉声叹气了，我上次可问过秦翊了，他说贺云章人不怎么样的。你别整天惦记他了。”凌霜低声道。</p>

娴月立刻冷下脸来。</p>

“谁惦记他了，你别在这信口开河。”</p>

她冷着脸否认完，过了一阵，又余怒未消地道：“秦翊未必又是什么好东西？</p>

“捕雀处他还是主官呢，就是虚衔，也能干事，你没见到程筠他爹，仗着和咱们爹同职，都能给爹造成那么大麻烦，秦翊还高一阶呢，光知道说别人不好，他是死人哪？”</p>

凌霜一看娴月这护短的劲，心里就知道，这次是凶多吉少了。</p>

亏她还想撮合娴月和秦翊呢，看这样子，多半便宜贺云章了。</p>

她有心再打探一下关于贺云章的消息，再加上也确实想找秦翊玩，所以大家赏芍药的时候，她就趁机溜了出去，秦府她也来过一次，有点印象，正准备找找秦翊的书房在哪，只听到背后一声口哨声，回过头来，只见秦翊穿了身玄色锦袍，绣着麒麟，正站在她身后。</p>

“嚯，谁家的花篮跑出来了？”秦翊上来就笑她。</p>

凌霜这冠上本来就可以插花，刚才赏芍药，清河郡主娘娘亲自给她摘了一朵白芍药插在鬓边上，娄二奶奶又补了支木香花，其实是好看的，但也确实像个花篮。</p>

凌霜顿时不干了。</p>

“你以为你多好看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