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帝王骨篇（十三）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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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把他的爱，都给世人？</p>

“沈……姝……”</p>

燕泽实在难以理解难以置信，更加难以控制得跪在她面前。</p>

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丝不同的表情。</p>

恶劣的、调皮的、失望的、哪怕是愤怒怨恨……好歹是有个什么表情，让他可以看出来，她对他，终究还是有什么不同。</p>

像初见，她意气风发，他恨得要死；亦或是后来他苦口婆心规劝，她却什么也听不进去……</p>

给点反应啊沈姝！</p>

沈姝！</p>

燕泽咆哮出口，黑暗中只有颤抖了一下的烛火回应了他心中逐渐要将他吞噬的恐慌。</p>

爱和恨，都是只有看得到哪个人，心里有他，在意他，才会有的情绪，现在这样算什么？</p>

他现在算什么？</p>

世人眼中卧薪尝胆终于大仇得报的君王，可她明明向陈王及众多君王面前讨要他做丈夫……</p>

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又不是……真的要死生不复相见，明明她也明白了天下安定有多重要，谁说殊途不能同归？</p>

他抓住沈姝的肩膀，想要强迫她说出来——本将军愿意与燕王共掌天下，开创和平安定，能让百姓安居乐业的太平盛世，以沈姝的仁善和才华，一定能做到，她怎么能现在就放弃呢？</p>

是爱到不愿拖累他？</p>

还是恨到不愿再跟他有任何牵扯？</p>

沈姝，你给我一句话啊？</p>

可沈姝已经再不愿意跟他说一句话。</p>

他将沈姝接出地牢，派军医为她诊治，给她用最好的药最好的食物最好的一切一切，一定要将沈姝治好。</p>

可沈姝被囚禁折磨太久，身上的每一寸关节骨头都被扭曲成了一种奇异到无人能想象的角度，每一次军医尝试着将她的骨头掰回原位，营帐中总是长长得爆发出一阵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爹！娘！爹！娘！我疼啊！儿疼啊！”</p>

她的伤就是来自父亲，她父亲对她的恨就来自生她而难产的母亲，她没见过她母亲，对她没有记忆，她母亲爱不爱她呢？</p>

沈姝觉得必须是爱的，世上谁的父母都挚爱儿女，她平生第一次喜欢的人也不喜欢他，如果她连痛到不愿活下去的时候都没个可诉苦的人，那这一声也太可怜了。</p>

她已经如此艰难，就让她骗骗自己吧！</p>

每一次接骨结束，沈姝都会直接痛晕过去，军医也只是摇头。</p>

沈姝已经是强弩之末，接好了骨头，也活不了多久。</p>

可燕泽就要强求。</p>

现在的他反而愈发同从前的沈姝像了，恶狠狠威胁她：“你若死了，孤便让叶峰和城中百姓为你陪葬！”</p>

却只换来形削骨瘦的沈姝一声极其敷衍的嗤笑。</p>

燕泽想反驳她，可沈姝已经无力再跟他争吵，她已经很明显得不想活了。</p>

军医说她不过是凭借一口气吊着命，有个未完的心愿。</p>

燕泽怎么问她，沈姝都不愿开口。</p>

直到被问烦了，沈姝说了一句再等人。</p>

叶峰，被他派了任务，接管沈翊的队伍，至今未归……</p>

燕泽下意识顿住了呼吸，可又无可奈何，将公务搬到沈姝居住的营帐中，偶尔读两句给她听。</p>

“李有才家儿子都上了战场，就剩下个小孙儿，家里房子塌了，申请人手给家里建造房屋。”</p>

“张阿婆逃难来的，腿脚和眼睛都不好，儿子女儿死在逃难路上，需要每日有人去安置所送个饭菜之余，偶尔带个大夫给她看看病。”</p>

……都是些平平淡淡的鸡毛蒜皮小事，好在最后终于有了件喜事。</p>

“孙小姐同吴大头兵心意相通，想要申请城中的一家酒楼成亲办喜事。”</p>

燕泽沉默了许久，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沈姝，你我……还未办喜宴……”</p>

良久的沉默。</p>

外面响起叶峰的声音，他处理完事情归来立刻来见沈姝，看着燕泽。</p>

燕泽自嘲得笑笑，可又念着叶峰能劝告沈姝活下来，告诉他，到底对他是爱还是恨，他一定要这个答案，走了出去。</p>

可没想过几日，梁军带兵停在城外。</p>

前段时间的争执还历历在目，燕泽立于城门上，并未让人开门，梁人恨陈人至极，放他们进来，很危险。</p>

可城门却突然缓缓打开。</p>

梁军都举刀做好了冲进去屠杀的准备。</p>

却只见沉重的城门渐渐打开，一个男人搀扶着女人站在正中。</p>

燕泽近乎无法站稳，怒吼道：“关城门！关城门啊！你们的将军在那里！梁军会杀了她的！你们看不到吗！她会死的……沈姝你发什么疯！你快上来！沈姝！”</p>

可无论他怎么呼喊，无人所动，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了然的悲痛。</p>

沈姝的骨头刚刚接好，一呼一吸，每一步都是踩在刀刃上，可她依旧是坦然站立。</p>

领头的梁王曾是家中最小的一个孩子，每天只知道招猫逗狗被哥哥姐姐父王母后宠爱，可现在全没了，皆拜沈家所赐。</p>

他冷着脸嘲笑：“早知道沈梁军神勇，现在竟然还想以这样的残破之躯敌我万军？”</p>

可令他和燕泽，以至于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沈姝竟然拱手垂眸，艰难得控制着身体，缓缓向所有的梁军跪伏。</p>

她的声音粗糙难听到极致，还是拼尽全力正声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梁王，某愿用性命，恳请您放过一城……一国百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