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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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马车, 凤岐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出现一条大河。红彤彤的落日与水相接，波涛滚滚的河面闪烁着金红色的光辉。</p>

河岸边苍白的蒹葭随晚风摇曳，河荡里不时飞出几只野凫。</p>

凤岐双脚已经走得酸痛，他摇摇晃晃，苦恼道：“小戟, 我走不动了。”</p>

黄衫少年停住了步子, 慢慢回身，伫立在长河前莞尔看他。</p>

“你当真看不出我是谁？”谢砚逼近了他，盯视他幽黑的眼眸，“凤岐, 你这个懦夫，你连自己的感情都不敢面对，竟然借由装疯卖傻来逃避。”</p>

凤岐瑟缩了一下，歪了歪头, “小戟，天冷, 咱们回家。”</p>

谢砚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强行将他拉扯着前行, “中了埋伏的时候，看到长卿来, 我真的很高兴。他那时对我说对不起，我却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道歉。”</p>

他突然停住步子，轻笑了一声。凤岐摔倒在地, 脚踝刺骨的疼痛让他面色苍白。</p>

“我终于知道了，原来是因为你。”谢砚低头看他，“原来是为了给你求解药，他在个江湖郎中的门口跪了正正十天，即使前锋船队遭了埋伏也可以不闻不问无动于衷！”</p>

“他是该道歉，他怎么对得起我……”</p>

“我全身的骨头都抵不过你一根头发……”</p>

凤岐似是不明就里，安宁地端详着他，就如同他关注谢戟时的神色，含着为人师表者对徒弟的关怀。</p>

“凤岐大人，你这一生都为了周王朝奔走，如果最后死在周王朝统治者的手里，恐怕是在讽刺不过了吧。”谢砚笑着把凤岐扶起来，继续扯着他往河边走。河面上已经可以看到一艘船影。</p>

“周王杀了你，长卿必定要灭了周朝替你报仇，也算对跟随他的出生入死众将士有个交代。多少年后，还有谁会记得你呢，凤岐大人？”</p>

谢砚虽个子不及凤岐，却气势逼人。身披霞光，犹如一尊凶神。</p>

凤岐或是听不懂他的话，抑或是根本没有听。他察觉到对方的怒意，下意识地抬起手揉了揉谢砚的脑袋。他安慰小孩子和小动物总是这个样子的。</p>

柔软的手抚摸在头顶，谢砚如同被火灼了一般，蓦地后缩，怔忡了一下。</p>

回家的船就在眼前了，凤岐心想，但他却感到有一股力量再拼命地阻止他前行。他的腿酸疼极了。</p>

是谁不让我上船，是谁在耳边一直叫我往回跑？这个人是谁？凤岐昏沉地想。</p>

谢砚已经不见了身影，他惶然后退几步，船上已经下来了一干人，直直朝他奔来。</p>

“凤岐会在哪里……”陆长卿用力按住太阳穴，消瘦的双肩几乎撑不起青裘。他忧虑伤神，愈发病骨支离。</p>

荒原客凝重地看着他，“寻了这几日，能找的地方已经找遍，没有阿砚的信儿。”</p>

这样毫无头绪地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p>

“我没有看好他，我不应该生病，只差一点点就可以带他回去，让他过安心的日子……咳、咳咳……”陆长卿身子踉跄了一下，勉强扶住窗棂才没有跌倒。</p>

荒原客眉头紧锁，谢戟扶住他道：“庆侯殿下，师父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你病得厉害，不要再耗损自己了。”</p>

“他每次死里逃生，旁人只看到结果，过程险恶谁又知道，”陆长卿忆及往事满心悔恨，轻轻推开谢戟，定了定神，“阿戟，你替我放出消息，准备我的后事。”</p>

荒原客大惊，谢戟却叹道：“这法子或许能引出阿砚，但是同样会引来洛阳的追兵。”</p>

“我的部下已经在前来接应的路上，只需加强护卫便可。”</p>

荒原客这下听明白了，呵道：“生怕敌人不知道你在哪儿似的！引阿砚来，说老夫死了不就是了！”</p>

“以感情为挟乃下下之策，不好借荒原前辈的名伤了你们祖孙和气。何况阿砚知道我病得重，更易取信于他……”陆长卿眼前发黑，不得已让谢戟将他扶回床上。</p>

荒原客叹了口气，想不到有一天要如此算计自己的孙儿，然而谢砚生来偏激，凤岐被他骗走恐不得好，自己也就不得已而为之了。</p>

七日之后，谢砚出现在陆长卿搬去养病的相如山庄。</p>

深秋时节，暮雨沉沉，池塘里的残荷在雨中摇晃，雨珠落在水面，涟漪不断。</p>

他眼里也装不下荒原客和谢戟，一股脑风尘仆仆扑开了门冲进去。屋内并不像庄子里那么死气沉沉，倒是烧着火盆，透着些生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