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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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之内，镐京再次沦于战火狼烟。</p>

祝侯与镇、杜、宗三国国君领大军自城南十里的营地浩荡而出，直逼到城下，分列布阵。杜侯领左军，镇侯宗侯领右军，祝侯自领中军，五万步兵，三千甲车，远远望去，密如虫蚁。</p>

祝侯明颂高坐华车修盖之下，冷冷望着城上。女墙后一青裘男子未着甲胄，长袂凌风，过于削尖的下巴微微扬起，淡淡看着城下的千军万马。</p>

祝侯露出嫌恶之色，“这种时候还是这副模样，和他那逆贼兄长一样令人生厌！”</p>

一旁祝将孟良听了，叹道：“殿下，逆贼的军马阵列整齐，不可小看。陆长卿虽是乱臣贼子，却也绝非泛泛之辈。”</p>

祝侯作色道：“这小贼杀了王，又刺杀公子胥，他眼里根本无法无天！这种人任他有多大本事，也是天理不容。”</p>

孟良望着高城上陆长卿冷峻的面容，叹了口气：“这些年他就像魔障了一般。我还记得二十年前凤岐大人跪在雨中求先王留下庆国庙堂的情景。国师一向聪慧多智，却唯独这件事做错了。若那时没留下陆长卿，大周也不至于落到今日。”</p>

祝侯想起陈年旧事，心中烦闷，挥剑大声下令：“鸣鼓，攻城！”</p>

一时鼓声大作，三国军马如鹰隼振翅扑杀而去，锐不可当。</p>

城下庆侯兵马抗敌俨然，镐京杀气四腾，血溅黄沙。</p>

陆长卿垂眸看着，回头对太宰慎叔同道：“祝侯一路奔袭而来，今晨方扎营就迫不及待地攻城，我们以逸待劳，又据地利，可以以少胜多。”</p>

慎叔同担忧道：“靖侯按兵不动，恐怕还在观望形势。若是我们失利，他未尝不会倒戈。”</p>

“我已令人去封他们的粮路，他们攻城不下，只能退回。”陆长卿观察着城下战势，“太宰，你休要被凤岐几句话糊弄，他无非是想令祝侯不战而获。庆国若要东收中原，渭水这一片地方必不可少。”</p>

他顿了顿，指着中军一辆华车，道：“太宰，那人便是祝侯明颂。我将他射下来，祝军必定退兵，祝军一走，宗杜二国也不会留下。”</p>

城上距离太远，不在弓的射程，慎叔同盯着陆长卿心中忽然一紧，慌忙道：“殿下……”</p>

陆长卿本懒散着倚墙斜立，此刻忽然直起身，冷峻的面容上绽出一丝轻笑，二话不说挥袖下了城郭。</p>

“殿下留步！”慎叔同在他身后高喊。</p>

城门忽然打开，幽邃中驰出一骑。</p>

陆长卿的青裘广袖在风中翻飞，他对周围的厮杀视而不见，策马直直朝祝侯中军奔去。有祝兵冲上去阻拦，他随手挥剑将那人挑下马背，毫无停顿地继续向前飞驰。众人皆以为这是庆军一名骁将。</p>

祝侯这时也注意到了他。</p>

萧疏孤俊，清冽如北风的青色身影，践踏鲜血而来。祝侯心头突然一震，他恍若再次亲眼目睹当年那所向披靡的栖桐君。</p>

那是大周最辉煌的时代，陆疏桐三个字声震南蛮北狄，灼灼如朝阳。</p>

仿佛自他一死，周朝就迅速腐朽下去。诸侯貌合神离，各自为政，连一向勤勉的国师都耽于长生不老之道，对国事心不在焉。</p>

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随着栖桐君三个字一起被埋葬。</p>

穷三军之勇，竟无人能阻挡陆长卿。</p>

他只身匹马挟风破阵而来。</p>

祝侯忽然大惊失色，他竟看到陆长卿一边骑马奔驰一边拉弓搭箭，有条不紊得仿佛根本不是置身于混乱的战场。</p>

有人高声尖叫：“那人是庆侯陆长卿！”</p>

陆长卿看着祝侯，目光清冷慑人，白皙修长的手指握着杀人的利器。</p>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祝侯明颂眼睁睁看着陆长卿的动作，浑身却僵硬得动弹不得。陆长卿手中拿的是令庆国称霸天下的弓，陆长卿的武功如今也早已胜过当年的栖桐君。</p>

一时间明颂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惧——陆长卿只要手中有箭，就无人能敌。神挡杀神，佛挡杀佛。</p>

暗处一支箭猛然射出，陆长卿手中的箭也瞬间离弦。</p>

孟善见无人能阻拦陆长卿，只得杀回阵中朝陆长卿射去一箭替祝侯解围。陆长卿微微偏头避开，离弦之箭便稍稍偏斜，射入了祝侯的左肩。</p>

祝侯大叫一声，翻身扑倒，险些坠车。一时祝军阵脚大乱，孟善令人鸣金收兵，退兵井然有序。</p>

“不要追。”陆长卿命令道，他勒住马，回首眺望退去的三国兵马。</p>

他要赢得这个天下。只是可惜，凤岐已死，不能再亲眼看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