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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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士用刀尖猛然挑开箱子，随即低声惊叫——那箱中竟空无一物。前院外的巷子里传来一声尖锐的马嘶，武士大呼不好，朝门外追去。</p>

拄杖老者长长舒了口气，对汉子道：“还是国师足智多谋。”</p>

院中的鸡又扑棱翅膀满地乱跑起来，凤岐从水缸里站起身，被汉子搀扶出来。他此刻比来时更为狼狈，然而袖手而立，微微含笑的模样，却又狼狈得如此自然随性，不见慌乱。</p>

“凤岐大人！”一个七八岁的童子欢喜地扑在凤岐膝头。凤岐揉着他头笑道：“阿武长得这么高了，会写字了么？”</p>

童子蹦跳道：“会写好多字啦，凤岐大人，我去拿给你看！”</p>

汉子道：“阿武，爹爹与凤岐大人有重要的话说，你别缠他，进屋找你娘亲去。”</p>

童子撅了撅嘴，往凤岐手中塞了几颗松子，跑回了屋子里。</p>

拄杖老者上下打量着凤岐，深深吸气，“凤岐大人，几月前镐京传来消息说您被车裂……没想到、没想到还能看见您……我就知道凤岐大人不会轻易被人杀死……再见您真是、真好……”他双唇颤抖，老泪纵横。</p>

凤岐道：“此事说来话长了，我也不能在老丈这里久留。”</p>

汉子问：“大人，那些追兵是庆侯的人？”</p>

“是靖侯的人。”</p>

汉子露出诧异之色，却也知时间紧迫不宜多问，直截了当道：“大人将往何处？”</p>

凤岐道：“纪国。”</p>

“我家中有良驹两匹，待我略作收拾，护送大人去纪国。”汉子言罢便要去马棚。凤岐却道：“长里，你不必随我去，靖侯的死士不好对付，我一个人反倒行动灵活些。”他望着里面屋子，阿武和一个少妇正趴在窗口朝他们看，阿武冲他裂开嘴笑，露出一口小豁牙。</p>

凤岐心底涌上一种欣羡之感，他嘴角含笑，轻叹道：“长里，你就留在洛阳吧。”</p>

汉子动容道：“当年若不是大人搭救，小人早已被共王陛下处死。大人不必顾及小人家小……”</p>

凤岐莞尔道：“我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将来有用到你的地方不会舍不得开口。你要报恩不急于一时。替我准备钱粮，我自有主张。”</p>

凤岐离开了南宫长里家，独自走在洛阳宽通的大街上。洛阳号称周朝东都，街上车水马龙，店铺生意兴隆，熙来攘往，繁华非常。</p>

凤岐身上裹了件褐色斗篷，将风帽的帽檐拉低掩住脸。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不堪再受马背颠簸，须得找一处地方休养。是故他才来到洛阳，大隐隐于市，比起荒野，繁华之都更容易安顿和藏身。</p>

走了一段路，凤岐不得不扶住墙歇息，胸口的闷痛让他几乎难以喘息。眼前一片黑翳，闭上眼再睁开，仍是挥之不去。耳边传来跑堂的伙计的吆喝声，凤岐抬头一看，这才发觉自己正站在纯钧客栈门口。纯钧客栈与鱼肠客栈一样，是江湖人聚集之处，早年他随师父行走江湖之时，也曾在这里落脚。</p>

凤岐拣了一处角落坐下，让伙计准备一间客房，要了些热饭菜。</p>

纯钧客栈比鱼肠客栈更加热闹，此时方交巳时，堂内已坐了不少腰间配着刀剑的江湖客，酒气熏天，一片熙攘。</p>

凤岐默默吃着饭，望着这光景，心底生出一种熟悉亲切之感。少年时与恩师游历大江南北，遍结英雄豪杰，那是何等自由快活。那个时候的心愿便是仗剑行侠，管尽天下不平之事。之后恩师过世，受之遗命，废去武功，入了朝堂。</p>

二十多年过去了，江湖上后起之秀层出不穷，故人们大多退隐了吧。</p>

凤岐这样淡淡想着，端起茶杯，吹了吹漂浮的茶叶，小口啜饮。忽而听得邻桌有人道：“听说了吗，公子胥昨夜死了！”</p>

凤岐目中一动，举着茶杯凝神听着。</p>

“祝军里已出了风声，公子胥是被庆侯派的刺客刺杀的！”</p>

“这个陆长卿还真是荧惑下凡！”</p>

“嘘！怎敢直呼他的名讳！”</p>

“国已不国，臣已不臣了！”</p>

“正合祝侯之意……”凤岐低低自语，突然咳嗽起来。他从观众取出帕子按在口上，却掩不住这咳嗽，透过帕子传来的闷闷的咳声，显得十分痛苦。咳嗽牵动了肺中的旧伤，胸口恍若再次被那铁箭刺穿般剧痛。凤岐咳了许久方歇，将那帕子拿开，他默默看了眼上面的鲜血，攥在手心收了起来。</p>

“为何正合祝侯之意？”突然间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p>

凤岐抬头一看，一个年轻的剑客已坐在了他对面。这剑客白净无须，身材纤细，一把青鞘长剑横放在桌上。</p>

凤岐望了那剑一眼，微笑道：“好剑。”</p>

剑客冷冷道：“剑还未出鞘，你便知道是好剑？”</p>

凤岐道：“还未出鞘，便已剑气逼人。看这剑鞘的形状，当生自吴越。”</p>

剑客愣了一下，道：“你倒确实懂剑，这的确是把越剑。方才你说‘正合祝侯之意’是什么意思？”</p>

凤岐本是因为失望而不禁自语，声音极低，却没料到这剑客耳力过人。他不愿节外生枝，本欲掩饰过去，那剑客却又道：“庆侯派人刺杀了公子胥，祝侯本该受挫才是，为何你反而说合他的意？”</p>

凤岐见这年轻剑客追问不休，便回答道：“公子胥是有主见之人，若是立为周王，祝侯不过是王之卿士，位列三公；然而公子胥一死，其子公孙偃时年三岁，祝侯便可利用辅佐幼主的名义，挟天子以令诸侯。”</p>

剑客沉思片刻，目中露出光亮，“你说的不错！”</p>

“我叫阿萧，你叫什么名字？”剑客身子微微前倾，兴致盎然地问。</p>

凤岐微笑道：“在下阿猫。”</p>

“阿猫？”阿萧困惑地重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