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惊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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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才是公元六世纪初，就有了这些东西？</p>

李承志伸手一指：“琵琶，唢呐？”</p>

贺扬高兴的满脸都是褶子，头点的跟吃米的鸡：“对对对，批把，苏尔纳！”</p>

“我还会乐理？”李承志惊的是这个。</p>

“大郎好音律，郎君好奇，跟着学过几天……”</p>

哦，忘了，堂兄就是专管音律的协律郎。</p>

李承志也算是知道了，贺扬所说的短铜管，指的就是唢呐上的铜哨。</p>

他将唢呐提了起来，心中转着念头。</p>

好像明朝的时候，军队就拿这玩意当军号使，比现在大魏军中用的牛号角，强了十倍都不止……</p>

心里想着，手上就动了起来，不大的功夫，唢呐就被他拆成了五六片。</p>

工艺极其简单，绝对能量产……</p>

但眼下还顾不得这个。</p>

铜哨这么短，怎么用？</p>

自己昨晚被贺扬捞上来的时候，好像看到河边有芦苇……</p>

李承志稍一沉吟，把铜哨递到一个家将手里：“用炭火烧，把它掰弯……小心别弄折了……”</p>

然后，他又钻进了马车。</p>

好东西不少，大约近百斤的铜锭、十几斤银豆子，竟然还有两块狗头金和两斤多金砂。</p>

“哪来的？”李承志奇道。</p>

之前才问过贺扬，偌大的大魏朝立国百年，竟然还处在以物易物的阶段，官员的俸禄都是以绢、粟发放。</p>

原因就是铜太少，没办法铸币。</p>

金银就更不用说了。</p>

一两金，足以换一百匹绢，这些金子加起来足有五斤，就算精炼后剩四斤，也能换六千四百匹绢。</p>

自己是从七品，年俸才是一百匹……</p>

贺扬瞅了瞅左右：“郎君镇守盐场时，高车国的盐商送的礼……”</p>

高车国，不还是匈奴么？</p>

意思就是自己镇守盐场时，匈奴盐商送的礼？</p>

卧槽……</p>

李承志吓的跳了起来。</p>

“郎君……”贺扬猛的按住了他，低声劝道：“给高车国卖盐铁是朝廷默许的……高车与柔然是死敌，高车越强，柔然就越弱……”</p>

原来不是里通外国？</p>

但这贪的也太多了吧？</p>

李承志稍定了定神：“你不是讲，先皇所定：贪绢一匹当杀，百匹夷三族么？”</p>

贺扬鄙夷的撇了撇嘴：“若真如此，何止满朝文武，怕是连乡里的里长都剩不下几个！”</p>

李承志被噎的哑口无言……</p>

贺扬又宽慰他：“世事便是如此……也请郎君宽心，大人得的何止十倍……”</p>

意思即便天塌下来，也有皮演这样的高个顶着。</p>

好吧……</p>

除了金银财货，剩下的就是书了，估计有三四十本，什么类型的都有。</p>

五经自不必说，还有《史记》《汉书》《三国志》等史书。</p>

剩下的便是一些佛经和道家典籍。</p>

李承志叹了一口气。</p>

碰上这种学古通今，文武双全，还懂变通的原身，他压力好大……</p>

“收起来吧！”李承志摇摇头，跳下了马车。</p>

贺扬有些奇怪。</p>

郎病这一病，好像对财货淡泊了许多……</p>

回了房里，正好碰到几个仆妇在上早食。</p>

李承志瞅了一眼，又懵了。</p>

除了一盘冷切牛肉，那盆里装着的，难道不是汤揪片？</p>

看他盯着饭盆愣神，贺扬误以为他正在努力的回忆，高兴的提醒道：“郎君，这是羊肉汤饼……”</p>

闻着略有些熟悉的味道，李承志眼眶一热……</p>

……</p>

看着机灵许多的李承志，皮演心怀大慰。</p>

李承志年少却稳重，更是智勇双全，迟早都会显赫，所以皮演不只拿他当臣属看待，更抱着几分看重和喜爱，这三年来，没少调教和点拨他……</p>

听李承志要去昨日接战之处，皮演下意识的皱紧眉头：“要去寻槊？一杆槊枪，有何值当寻的，我送你一杆就是……”</p>

马槊虽贵，但那是针对寒门子弟而言，对世家来说，真心不算什么。</p>

李承志恭身答道：“主要是想到昨日接敌的地方看看，看能不能想起一些事情……”</p>

“砰！”皮演重重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吓了李承志一跳。</p>

他还以为自己的应对出了差错，被皮演看出了马脚。</p>

等皮演张嘴骂人，李承志才安下心来。</p>

“贼球攮的，宇文元庆从哪里找的庸医，怎没有想到这个？</p>

我要等朝廷的邸报，你能在七天之内回来即可，你若是能骑马，去酒泉驻所都无妨……但要小心，莫蹈我覆辙，我再派两什卫骑予你……”</p>

从河西到洛阳，两千里有余，就算是六百里加急，来去也要七天以上。</p>

再一个，经昨日之战，敦煌、武威两镇正是戒备森严的时候，不用担心再发生昨天那一幕，所以皮演才会放心大胆的放他出去。</p>

李承志狂喜。</p>

他还想着，想个什么办法，能让皮演同意他出去转悠两天，却是皮演先帮他想到了。</p>

就是这两什卫骑有些麻烦……</p>

李承志怕出岔子，不敢多嘴，只是深深一揖：“多谢大人……”</p>

回了后院，他当即就交待贺扬，让他带足十日的口粮，再准备一些东西……</p>

贺扬觉得很奇怪。</p>

郎君让自己准备这么多绳子做什么？</p>

还备了一副新鲜的羊肠和两只陶缸？</p>

贺扬又自做主张，宰了三只羊。</p>

应够足够郎君吃七天了……</p>

……</p>

等到披甲的时候，李承志才明白，“勇武过人”指的是什么。</p>

足重四十二斤的全铠挂在身上，就像穿了一件棉大衣，没感觉到多重。</p>

贺扬还说，他是天生神力，用的那杆马槊，足重二十四斤，勇冠敦煌镇……</p>

北魏的计量略重，一斤约有后世的530克，这两样加起来也就35公斤，和后世士兵长途拉练时的负重差不多，但在这个时代能背着走不喘气的，已能算是壮丁了。</p>

更何况，披着四十五斤的重甲，还能把十二公斤重的马槊耍的如臂使指，真不是一般人物。</p>

他决定，有时间的话，一定要好好练一练武艺。</p>

这可是保命的本事。</p>

至于文采？</p>

也不知道跟女朋友在一起时，顺风灌耳记下的那几首诗，能不能用的上？</p>

……</p>

准备妥当后，李承志坐着马车，率四名家将并二十卫骑，出了都牧府衙。</p>

往西二十里的弱水南坡，就是昨天交战之处。</p>

战场在夜里就已打扫完，死人就地掩埋，死马都被拉回了典牧府衙。但草地上依然可见黑红的血渍和战斗过的痕迹。</p>

偶尔还能看到从土里伸出来的手……</p>

也不知是不是已在昨天见识过满地死尸、肠穿肚烂的景像，李承志没有感觉到一丝不适。</p>

原身落水的地方，刚好是个凹口，当时贺扬和三个家将像是疯了一样，就差跳进水里去找他了。</p>

但冲到河边，却发现李承志像是被吓傻了一样，呆愣愣的站在河里，露着一个脑袋……</p>

李承志敢肯定，当时他脚底下踏着的，绝对是车顶……</p>

到了那处凹口，让家将和卫骑散到四周，他走到水边，往下瞅了一眼。</p>

泥沙边上，还荡漾着一圈圈五颜六色的油花……</p>

李承志激动的浑身一抖。</p>

车果然就在下面……</p>

许久之后，他才压住兴奋，朝贺扬招了招手，压低声音说道：“想办法，将卫骑支走！”</p>

支走？</p>

贺扬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没问为什么：“多远？”</p>

“看不到这里为止……”</p>

“是！”贺扬点点头，转身去下令。</p>

侧耳听他给那两什甲骑的交待，李承志暗暗道了一声赞。</p>

聪明！</p>

贺扬让他们去找自己昨天丢掉的槊枪，谁能找到，就赏一匹绢。</p>

……</p>

等那两什甲骑走后，李承志又让几个家将架起了陶瓮，煮起了羊肉。</p>

总得找点事干，不然他一直停在这里不走，会让人觉得很奇怪。</p>

河边多的是芦苇丛，他让贺扬折了一根最粗壮的回来，抓着羊小肠，仔仔细细的接上了那根细铜管。</p>

贺扬狐疑的看着他的操作。</p>

这是想衔管下水？</p>

接好苇管，李承志看着贺扬，用极其认真的语气说道：“贺扬，我要说，我昨日落水后，在水下发现了宝物，你信是不信？”</p>

贺扬的眼睛微微一亮，他终于明白，李承志为何让他支走甲卫，又让其它三个家将守好后坡，只要有人靠近，马上示警了。</p>

“郎君可是要我下水？”他低声问道。</p>

“我自己来……”李承志拦住了想要劝阻的贺扬，“非是我不放心你，而是宝物埋在沙下，我予你讲不明白方位，你下去也找不到……放心，水深至多一丈，拴上麻绳，万无一失……”</p>

听到水只有一丈深，他还会拴上绳子，而且水流也不急，贺扬才勉勉强强答应。</p>

最重要的是，除了郎中说的离魂症，李承志委实没受什么伤，就连后脑上那个大包，只是一夜的功夫，也已消弥贻尽。</p>

不然打死他都不会让李承志下水。</p>

李承志脱了衣甲，穿了中衣，又围了一件甲裙。</p>

只凭人力，很难长时间留在水底，况且他还要搬东西，所以必须带能沉入水底的配重。</p>

他将一根粗绳拴在腰里，另一头让贺扬抓紧，又将几根细绳缠在手腕上，把连着苇杆的铜管吊在脖子里，从坡边滑下了水。</p>

水有些凉，他忍不住的打了个机灵。</p>

贺扬有些担心：“郎君？”</p>

“放心！”李承志回了一句，又交待道，“绳子再放一放！”</p>

此时水才到他胸口，但他记得，昨天他站在车顶上时，踮起脚才能将口鼻露在外面。</p>

贺扬点点头，手上一松，李承志往下一沉，脚下猛的踩到了实物，又听到“咯嘣”的一声闷响。</p>

是车顶！</p>

李承志心中狂喜，咬住铜管，沉到了水底。</p>

他先打开后备箱，摸索了一阵，提出一个编织袋。</p>

里面装着半袋土豆和红薯。</p>

这是准备裹火晚会的时候，拿来烤着吃的……</p>

等编织袋被贺扬吊了上去，李承志又挪到了副驾驶的位置。</p>

手划过车门，还能感触到漆字。</p>

那里喷着“高台县安监局”的字样。</p>

应该就是里面……</p>

李承志心跳的咚咚直响，呼吸急剧加速，裹着羊肠的苇管，被他吸的“律律”做响。</p>

他伸出急颤的右手，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又倾身往里摸去。</p>

入手柔软，不是人是什么……</p>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他还是忍不住鼻子一酸，当即就想流出眼泪，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块东西，堵的上不来气。</p>

他紧紧的将尸体搂在了怀里，心如刀割。</p>

回不去了，永远都回不去了……</p>

他从来都没有想像过，有一天，会抱着自己的尸体哭……</p>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腰里的绳子突然一紧。</p>

李承志咬咬牙，拉了拉绳子，给了个安全的信号，又把尸体放到了座位上，还拉上了安全带。</p>

尸体是万万不能见光的，不然绝对有人会怀疑，他这离魂症是怎么来的。</p>

只盼有一日能重返此地，再仔细安葬。</p>

放好尸体，李承志才摸起了口袋。</p>

钱包、手机、打火机、手腕里的表，脖子里的玉，腰里的皮带……</p>

摸完身上的东西，他又打开储物盒。</p>

其他的不知道，但他记得，这里塞着一包感冒药，以及决定来野营时，女朋友带的一块太阳能充电板……</p>

将其中所有的东西清空，李承志才恋恋不舍的浮上了水面。</p>

能拿的不止这么多，后备厢里还有局里刚发下来，准备汛期抗洪的装备。</p>

而且车里就有工具，如果他愿意，把车轱辘卸走，更或是把整辆车拖出去都行。</p>

但怎么解释？</p>

只期望有朝一日，他有保住这些东西的实力，再做打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