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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两千胡骑,像是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的挤在高丘下。</p>
李承志站在车顶,血水正顺着铠甲,淋淋漓漓的往下流。</p>
还好,全是敌人的。</p>
他后手一撤,马槊从一个胡将的肚子里抽出,一股血箭喷来,李承志微一偏头,躲过从斜刺里扎来的一支枪尖,然后槊枪平扫,连枪杆带敌骑的胳膊,被切成了四截……</p>
敌人的惨叫还未喊出,他第三枪已扎向了另一个敌人。</p>
皮制的头盔像是纸糊的一般,被槊枪扎穿,又扎进了敌人面颊……</p>
李承志已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敌人,三十,还是五十?</p>
但他知道,他快要力竭了。</p>
援兵再不来,今日怕是要交待在这里。</p>
死便死吧,杀一个是一个……</p>
正咬牙振奋,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哨嘀,随后又响起一阵号鸣,曲调顿挫,又快又急。</p>
是援军!</p>
李承志大喜,顺手一枪,刺进一个胡人的脖子,血水如箭一般激射出来。</p>
“承志小心……”车阵中心的皮演一声厉吼。</p>
话音未落,一只粗大的狼牙棒重重的敲在了李承志的后脑上。</p>
李承志眼前一黑,栽下车来,骨碌碌的往下一滚,跌进河里,溅起一团水花……</p>
……</p>
是夜,典牧府衙亮如白昼。</p>
李承志躺在床上,木然的让医师检查着伤势。</p>
地下剥着一堆衣甲,早已被血渗透,头盔上还陷着一个坑。</p>
皮演又喜又忧的坐在床边。</p>
喜的是,李承志披的是全铠,外伤不重,能站能走,也就头上那一个肿包看着吓人一些。</p>
忧的是,脑子好像被砸坏了,谁问都不应,像是什么都不记得了。</p>
医师告诉皮演,八成是得了离魂症……</p>
他紧紧的盯着李承志:“承志,记不记得本官是谁?”</p>
李承志如同雕塑,连眼珠都不转一下。</p>
“记不记得你家太夫人、你爹你娘?”</p>
李承志还是不动。</p>
皮演心里一紧:“难道连你自己是谁也忘了?”</p>
沉默了好久,才见李承志张了张嘴唇:“不记得了!”</p>
皮演脸上顿时浮现出喜色:“吃饭喝水可还知道?”</p>
李承志轻轻点了点头。</p>
“好……”皮演欣喜的叫了一声,又忍不住咳嗽起来。</p>
丢掉些记忆算什么,只要人不残不傻,都不算大问题。</p>
等咳声缓下来,皮演想再宽慰几句,发现李承志正定定的盯着他。</p>
之前他自称本官,对自己又这般关心,应该是原身的上官吧……</p>
“那个……大人,我叫什么?”</p>
“姓元,万物之元的元,李承志……”</p>
皮演一声长叹,“不要多想,好好休养,其它的,等伤养好了再说……”</p>
等李承志点了点头,他才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p>
旁边一个披甲的将军连忙扶住了他,又一指屋内的几个医师和仆妇,厉声喝道:“照看仔细了!”</p>
“诺!”</p>
……</p>
李承志瞅了瞅房顶上的雕梁,又扭过头,看了看床头边的牛油蜡烛,还有穿着絮里嗦啰讲不出名字的衣服的郎中和仆妇……</p>
穿越了?</p>
他很想爆一句粗口,不然无法表达此时的心情……</p>
这一出是怎么发生的?</p>
在县安监局熬了足足六年,各科室轮了个遍,终于熬成了安防科的副科长。</p>
依然是科员,说白了还是个干活的,干的还是最脏最累最危险的那种。</p>
矿区监查有他,危化防治有他,防汛抗洪还有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是在山里的矿区,就在戈壁滩上的化工园区,要么就在黑河河堤上,三五天一周不着家是常事,苦逼到不能再苦逼。</p>
就这,一群混蛋说他升官了都不请客,说是要吃大户,闹着要野炊,还要野营……</p>
没办法,只好选了一个周末,带着他们来了山丹军马场。</p>
结果羊肉都没烤熟,他就被灌醉了。</p>
他被抬到了车里,不知睡了多久。被冻醒的时候,发现自己依然在车里,惊奇的是,车却在水底?</p>
然后,就看到这个被染的跟血葫芦一样的衰货撞到了天窗上,再然后,自己就莫明其妙的成了他……</p>
真的穿越了……</p>
好在家里有哥哥在,爸妈不至于老无所依。</p>
也可惜了老子的副科长,还有女朋友……</p>
想到这里,他转过头,看了看侍奉在旁的医师:“当今是哪一朝?”</p>
医师恭恭敬敬的弯下了腰:“大魏!”</p>
战国,三国,还是异世界?</p>
他眉毛一挑,沉吟道:“之前是哪一朝?”</p>
“晋朝?”</p>
“皇帝姓什么?”</p>
“司马!”</p>
“司马懿的司马,曹魏之后的晋朝?”</p>
“对!”医师欣喜的点着头。</p>
他还以为李承志想起来了一些。</p>
李承志脸却黑的跟锅底一样。</p>
竟然是南北朝的北魏?</p>
冷门到都不见电视剧演的那一种。</p>
当艳史趣闻看来的那些历史知识,不知道能顶几根鸡毛用?</p>
印象中,这个由鲜卑族建立的朝代,虽然终结了五胡乱华,但依然乱的一批,年年都有造反,哪一年要没有,就跟太阳从西边出来的一样。</p>
纲常伦理也崩溃的一塌糊涂:</p>
皇室内血亲乱伦!</p>
皇后贵妃公然和大臣私通!</p>
宗室、大臣的妻妾与外人私通如家常便饭!</p>
太后公开养面首!</p>
皇帝生不出儿子,派皇后出去借种,借种生出的儿子,照样当了皇上!</p>
觉得当妓女才是最舒服的太后和皇后!</p>
三观能碎到地球外,风气开放简直冠绝宇宙……</p>
就这,网上都还有人说“最美不过南北朝!”</p>
绿帽子戴多了吧?</p>
也不知道这些皇帝、宗室、大臣都抱的是什么样的心态?</p>
对了,皇族姓什么来着?</p>
拓跋还是元?</p>
元……</p>
李承志眼皮一跳:“我是皇族?”</p>
医师把腰都快弯地上了:“小人委实不知!”</p>
“去找个最熟悉我的人进来!”</p>
医师快步走了出去,还没十秒钟,就冲进来了四个浑身是血,还披着重甲的军将。</p>
四人单膝跪地,齐声喊道:“郎君!”</p>
李承志被震的一脸懵逼。</p>
……</p>
前院,府衙正堂。</p>
皮演端坐在太师椅上,冷冷的看着面前的宇文元庆。</p>
竟然给这烂泥扶不上墙的混账玩意挡了枪?</p>
堂堂五品的典牧都尉,兼张掖郡守,竟然去抢一介八品县丞的小妾?</p>
结果被县丞引为奇耻大辱,暗通柔然,谎称马场的一千重骑被调回了武威镇姑臧城,然后哄来了五千胡骑,直捅宇文元庆的老窝,想抢走河西马场那近十万匹战马。</p>
却不想,偏偏撞上了自己的官驾。</p>
胡骑看到四品官旗,只以为是宇文元庆,兜头就杀了过来……</p>
贼球攮的,不认字也就罢了,连数都不识么?</p>
那是“皮”,不是“宇文”。</p>
闹这么一出,朝廷肯定会派钦使来查问,说不定还会起兵征讨。</p>
自己至少也要等钦使至此,向他秉明事情始末。</p>
所以,自己这个京,已然是回不了了……</p>
想了许久,皮演才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上报吧!”</p>
宇文元庆的上官是武威镇将,他即便心里有气,也只是已卸任的外地镇将,不能置喙太多。</p>
“世叔放心,已备了六百里加急文书,马上启程!”</p>
宇文元庆抹了一把头上的汗。</p>
他是被吓的。</p>
臣服数年的柔然,因为他的原因,突然引兵入境?</p>
一个不好引发的就是国战,这么大的锅,他哪里能背的动?</p>
不论这个,就是那十万匹战马,真要丢了,也断然不会有他的命在。</p>
好在先撞上了皮演,他派人提前示警,马场有了防备,才没让大祸落到头上来。</p>
但宇文元庆估计,他这个郡守和典牧校尉,怕是已当到头了……</p>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都没发现天色已微微发亮,直到胸口隐隐做痛,皮演才惊醒过来。</p>
“给我找个地儿,我歇片刻!”</p>
“好好……世叔,这边请!”</p>
……</p>
李承志坐在门口,眺望着远处的景色。</p>
晨阳照散了炊烟和雾气,照的草叶上的露珠晶莹剔透,有如珍珠,远处的弱水如同一条玉带,蜿蜒而下。</p>
这就是弱水,后世又称黑水、黑河,一百年后的唐三藏,就是横跨这条河,去印度取的经。</p>
后世,老家县政府在黑河边上修了一座唐僧师徒取经石雕,足有十多米高,声称此处就是晾经台。</p>
结果小侄子非要闹着让自己背他下水,去找那只千年老龟……</p>
看他神思悠然,几个站在他身后的家将,无不面带喜色。</p>
本以为彻底被砸傻了,没想到只是失去了点记忆?</p>
真是万幸……</p>
家将头目将一件薄裘披在了他身上:“郎君,进屋吧,外面露气太重……”</p>
“不用!”他摇摇头,“派人去前院,看看大人是否起身,若是起来了,速来报我……”</p>
“是!”头目应了一声,当即就派出了一位家将。</p>
李承志看了看跑出去的那一个,又看了看头目贺扬,还有他身后那两位,又长长的叹了口气。</p>
原身确实是宗室之后,但因曾祖造反,早被废爵除名,后人都成了庶人。</p>
家中有个曾祖母,已,快活成了祥瑞。</p>
祖父母早已去世,家中除了自己与父母,还有大房堂伯一家。</p>
堂伯是从六品的卫尉丞,堂兄是八品的协律郎。</p>
只有父亲无官身……</p>
家境还好,洛阳城外有几个农庄,城内有几家店铺。</p>
在李承志看来,原身简直能称得上神童:十四五时就颇有诗名,更勇武过人。再加上一副好皮囊,与其它三位有才学、且相貌俊美的宗室之后,一起被当朝尚书崔休称赞为“风流宽雅四公子!”</p>
也不知什么原因,原身放着神童不当,三年前以一介白身从了军,来了凉州。</p>
累积军功,三年升了五级,现如今已是从七品的中参兵军事。</p>
说直白点,就是可领一千兵的军将,不领兵时,便领皮演的近卫统领。</p>
这开局,相当不错了……</p>
身后这四位,按后世的说法,是他家的家生子,忠诚应该没问题。</p>
正好,可以帮他做一些私密的事情……</p>
李承志沉吟了许久,才肃声问道:“贺扬,能不能找根铜管来,越长越好!”</p>
郎君要铜管做什么?</p>
贺扬心中犯着疑,嘴上却答的飞快:“长的没有,短的倒能找到……郎君的车驾里就有。”</p>
车里就有?</p>
贺扬说的是那辆,里面装的是李承志这三年来积攒、以及皮演赐给他的财货。</p>
“去看看……”</p>
他也想知道,除了家世和声望,原身还留下了些什么。</p>
看到车厢里的东西,李承志眼睛一眯。</p>
一支曲颈的梨形琴,还有一只喇叭……呸,唢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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