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望平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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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问：“能赚大钱吗？我去平京，是要赚钱的。”</p>

护卫顿时面露鄙夷，那女郎却神色不变，说：“送我去平京，十两银。至于今后，你先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再来谈。”</p>

“哦，懂了。那我怎么证明？”年轻人抓抓后脑勺，傻乎乎的。</p>

女郎看向护卫：“勇叔。”</p>

“交给我。”中年护卫一点头，上前喝道，“小子，接好了！”</p>

雷霆一掌袭来！</p>

年轻人有些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挡，拳头甫一接触，便让他涨红了脸。他单手吃力，不得不丢了手里的鸭子，双手一起用力，全力抵挡这一击。</p>

驿站里陆续有人探头看热闹，见状议论纷纷：</p>

“那年长的好大力气，真是武艺高强！不知道主家什么来头。”</p>

“年轻的也不差吧？接得勉强了些，下盘却稳得很。”</p>

不一会儿，勇叔收了掌，眼中露出一丝欣赏，又对女郎点点头。</p>

女郎这才露出一丝笑容，将路引还给年轻人。</p>

“你进来，我同你写一份雇佣契约。你叫许云留？这像个读书人名字。”</p>

年轻人闻言黯然：“我爹是读书人哩，但我还没出生，他就没了。娘也没了，家里就我一个……没钱读书哩，只能多赚钱，不然连鸭子和狗子都养不起哩。”</p>

女郎有些同情，又忍不住打量了几眼两只宠物。刚才开始，这一鸭一狗都不曾开口，安静得很，见了打斗场面也不怕，乖巧镇定，不类凡物。</p>

“你这宠物叫什么？”她问。</p>

“他们不是宠物，是我的友人哩。”年轻人高高兴兴回答，“这是达达，这是减减，他们都很乖，不给你添麻烦哩。”</p>

*</p>

女郎名叫赵冰婵，那小丫鬟叫冬槿，护卫叫赵勇。</p>

赵家本是交州地方上一个小家族，在世家谱上也有名姓。虽然只是个九品家族，却能称衣食无忧。</p>

这样悠闲的生活，却在不久前倾塌了。</p>

赵冰婵的父亲是这一代的嫡枝独苗，因为身体不好，也并未被举荐为官，只在乡里当个富贵闲人。但一年前，赵父病逝，赵母性子软弱，竟由得旁支得了宗老默许，占了家产、将他们赶到别庄居住。</p>

赵冰婵没有兄弟姐妹，只带着冬槿和母亲相依为命，还有一个忠心于赵父的世仆赵勇帮衬着他们。</p>

谁想时间一久，乡里就传出风言风语，说赵勇一个大男人，照看着几个弱弱质女流，指不定会出什么丑闻。</p>

赵冰婵本就气不过家产被夺，想要报官，却被赵母哭哭啼啼地拦着。一日，旁人上门非说他们藏了什么宝贝，争执之中，竟然推了赵母一把。赵母后脑勺磕到门槛，当场就没了。</p>

赵冰婵哭得眼睛都要瞎了，还想去县衙击鼓告状，却阴差阳错得知，县令收了那些人好处，根本与他们是一伙的，怎么会帮她这个孤女？</p>

她思来想去，想起来自己幼时，祖父母曾为她商定一门亲事，定的是交州大族卫家旁支的子弟，行六，称卫六郎，现在随父居住平京，本人也年少有为，已被举荐为官，在中枢任职。</p>

她孤注一掷，带上庚帖、信物，就踏上了往平京寻未婚夫的旅途。</p>

“……我现在落魄至极，那卫六郎却年少得意，与我如云泥之别。我也不盼着他家认下这门亲，只要肯以退亲为条件，帮我报了仇、夺回家产，便足够。”</p>

路途中，赵冰婵曾与冬槿低语未来打算，言辞里有感伤，更多却是干脆果决。</p>

和他们临时同路的年轻人抱着柴火从后面走来，又蹲在篝火旁，手脚麻利地烤着肉食，脸上一直带着憨憨的笑。冬槿偷瞧了他好几眼，也不确定他到底是听到自己和女郎的对话，还是没听到。</p>

这是他们遇见年轻人的第三天，地点是中州境内某个野外。</p>

一行人为了安全，本来是雇了马车走官道，一路上栖息驿站。但这一晚，由于消息不够灵通，他们不知道此处驿站被撤，一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落入了窘境。</p>

幸好年轻人颇为精通野外生活之技巧，熟练地带他们安营扎寨，又在四边围起临时栅栏，撒了能驱赶妖兽的药粉，暂时圈出一个安全之所。</p>

火堆燃烧出温暖的光芒。</p>

年轻人的狗和鸭子乖乖待在火堆旁，半点不怕火，还一脸垂涎欲滴。</p>

冬槿忍不住偷偷对赵冰婵说：“女郎，你瞧他的宠物……会不会，会不会是妖兽呀？”</p>

她被自己吓得抖了抖。</p>

赵冰婵神色镇定，低声道：“妖兽凶恶，断没有被人驯服的道理。兴许有一丝妖族的血脉，也未可知……”</p>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年轻人，心中的思量转来转去。</p>

勇叔坐在他们之间，将年轻人和两个姑娘隔开。他看着有四十，实际年纪不过三十，性格耿直忠厚，认定了赵冰婵做主家，便处处为她着想。</p>

“许云留，”他瓮声瓮气地说，“你小子身手不错。”</p>

今天的晚餐都是年轻人捕获的。</p>

“是减减的功劳，他鼻子很灵哩。”年轻人笑眯眯的脸有一种莫名的亲和力，“勇叔，你们去平京是做生意吗？能赚得多少钱哩？”</p>

勇叔瞪他：“不许打听主家的事。”</p>

年轻人也没什么恼怒，嘿嘿笑几声：“我就问问，勇叔……听说平京里有仙人哩。你说当仙人有没有钱，我能不能当仙人哩？”</p>

“仙人？那是修士，是修仙者！”冬槿性格活泼，忍不住插嘴，有些神气地摆弄自己的知识，“平京可是赫赫有名的‘上仙京’，当然有许多修士了。苍梧书院就是为了培养修士开办的，听闻这一月就会招生，不分平民和世家子呢。”</p>

她这一说，连赵冰婵和勇叔都有些意外，问她从哪儿打听到的。</p>

“路上我听其他人说的。女……郎君还训我太多话，可真的能打听到很多事呢！”冬槿笑嘻嘻地说。</p>

年轻人高兴起来：“苍梧书院？修士？太好了，我要去。”</p>

“你？你有灵根么？”冬槿惊讶极了。</p>

“啊？还要有灵根？不晓得哩，让他们当场给我瞧瞧行不行？”年轻人傻傻地问。</p>

冬槿扑哧一笑：“原来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p>

“冬槿。”赵冰婵看她一眼，后者连忙低头。</p>

“云留，要成为修士，首先需要有灵根。你若真有心，到时不妨去看看。”赵冰婵淡淡道。</p>

她还要再说什么。</p>

火光摇曳中，年轻人微黄的、平凡的面容，却忽然淡下了笑容。他原本那憨厚的、傻乎乎的笑褪去了，不大不小的眼睛里倏然亮起一抹锐利的光。</p>

然而这锐利的表情只出现了一瞬间，快得几乎让赵冰婵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p>

她心中一动。</p>

却没有更多时间思考。</p>

她只看见年轻人抽出了刀，而他身边匍匐的大狗站了起来，黄色的鸭子也放下了啃到一半的兔子腿。</p>

“呀……深夜郊外，果然有惊喜等着我们。”</p>

一个缥缈的、不男不女的声音传来。</p>

赵冰婵和冬槿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见勇叔面色大变，合身扑上来，将她们护在背后。</p>

年轻人却转了个身，面对前方的黑暗。</p>

此间邻近官道，不该有妖兽。</p>

来的也的确不是妖兽。</p>

而是黑暗中亮起的一抹白莲虚影。</p>

这个标志过于臭名昭著，连赵冰婵这样的普通人都能一眼认出。</p>

“白莲会……白莲会的妖人！”</p>

勇叔护着她们，浑身肌肉紧绷。透过这个高大的背影，赵冰婵看见年轻人高瘦的影子，还有他那两只宠物。</p>

一个漆黑衣袍、戴着苍白面具的人，从黑暗中显露身形。</p>

他身边还簇拥着三匹妖狼，每一只都有一人多高。皮毛凌乱，血口尖牙，滴答着混合了血迹的口涎。</p>

来人轻轻地笑着，声音飘忽如鬼魅：“正好我的宝贝儿们都还没吃饱，现在就够了。”</p>

空气极度安静。</p>

因为有一股极度的压力盘旋在四周。</p>

“修……修士……”勇叔声音干涩。</p>

正前方，直面白莲妖人的年轻人却回了下头。他脸上还是挂着憨憨的笑。</p>

“白莲会的修士，是不是有很多钱哩？”</p>

赵冰婵呆呆地坐在原地，只觉周围的空气都变成了沉重的水，牢牢将她拥在莫大压力中。她动弹不得，只从喉咙中挤出一个：“啊？”</p>

这是思考钱多不多……的时候吗？</p>

刀光出了鞘。映着火光，映着年轻人的眼睛，也映着妖狼扑来的闪电般的身影。</p>

年轻人不闪不避，只平平地举着刀。</p>

他身边的大狗咬住了一匹妖狼的脖子。</p>

鸭子“呕”了一堆什么奇怪的东西出来，把一匹妖狼整个包裹住。</p>

而年轻人的刀……</p>

他的刀，斩过最后一匹妖狼的头颅，也跟着砍上了那人苍白的面具。</p>

敌人在退，在飞速地退。但退却的速度，远不及那柄不好不坏的刀快。</p>

刀光血影间，有一丝尖叫：“你也是修士……！！”</p>

头颅落地。</p>

戛然而止。</p>

“什么修士？我在家杀鸡也这么杀哩。这是我自创的杀鸡绝学倚天屠鸡决，只此一份，别无分号哩。”</p>

年轻人抖了抖刀，对地面上那新鲜的尸体一本正经：“所以说，你不要乱说话。”</p>

作者有话要说：　　真正的女主赵冰婵：官家小姐，被人欺凌，婉约不乏刚毅，手拿退婚流剧本，一路有奇人相助。</p>

虚假的女主谢蕴昭：土味腔调，养鸭子和狗，改头换面任劳任怨，还会胡说八道，善使倚天屠鸡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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