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大道在前，人人争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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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假的、来自过去的风。</p>

充满秋日的温情和丰收的喜悦。</p>

谢蕴昭站在原地, 静静地看着。</p>

外祖父和外祖母温情脉脉的笑容, 侍女用井水湃好的西瓜，挖出来的莲藕洗净了塞入糯米，蒸好放凉还要撒一层糖桂花, 端给外院的部曲们, 换来一声吆喝似的谢……</p>

所有的一切，顷刻都化为泡影。</p>

是满堂的缟素、哀戚的呼唤、没能见到最后一面的悲恸；</p>

是被迫离开家乡时的惶恐、满地的血污、被恐惧紧紧攫住的心脏；</p>

是忍辱负重，是辗转流离，是埋下仇恨强迫自己微笑, 一步步走向可以获得力量的地方……</p>

迷幻塔的塔灵用她的声音说：“你不害怕吗？”</p>

谢蕴昭说：“怕啊。但是, 已经过去了。”</p>

“那你想要做到的事呢？”</p>

她说：“我会做到的。”</p>

“那……这个呢？”</p>

来自童年和少年时期的幻影倾颓消亡；黑暗中浮现了碧蓝的海面，还有广阔的辰极岛。</p>

——“师妹。”</p>

他站在前方, 回头对她微笑。在这个遥远的微笑中, 他的长发化为雪白、眼眸变得猩红。</p>

他拎着长剑，收割了一个又一个同门的生命。</p>

谢蕴昭向前伸出手。</p>

幻影中的人也像有所感应。当他拎着滴血的长剑走来时, 一道剑光贯穿了他的胸膛。</p>

幻象中的“石无患”拔出长剑。鲜血飞溅在他快意的笑容上。</p>

谢蕴昭看了半天, 垂下手，评价道：“你这画质还挺不错的。”</p>

更多幻象汹涌而来：</p>

北斗倾颓，血流成河；</p>

微梦洞府崩塌，师父和阿拉斯减坠入碧波海；</p>

好友浴血冲锋, 下一刻倒在魔族的利爪下。</p>

幻境中的仙魔大战，却有浓郁的血腥和硝烟的气息。</p>

谢蕴昭缓缓扫视这片荒凉的战场。</p>

她很平静：“哦，还是4D的，好评撒花。”</p>

塔灵的声音带着一股漠然和空灵：“你终于消除自己的恐惧了吗？”</p>

谢蕴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她手上没有剑, 也没有伤痕或者血腥；当她试图握住什么的时候，她其实也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一定能得到想要的东西。</p>

“恐惧是无法消除的。上次你告诉我的，我已经明白了。”</p>

手腕翻转，握住五火七禽扇。</p>

[检测到受托人拥有【白鹤金羽】，是否现在与【五火七禽扇】（缺失9）融合？]</p>

[融合中]</p>

[受托人获得【五火七禽扇】（缺失8），目前等级：法宝（中品）]</p>

她举起羽扇，注入灵力。白鹤的虚影一闪而逝，将信息注入她的识海。</p>

——【白鹤金羽】的效果与【鸿鹄金羽】类似，但后者增强的是法术效果，而前者则是加强修士的力量，并有一定可能突破一切防御。</p>

带着火焰的、真实的风照亮了她眼中的笑意，也和虚幻的战场上的血与火遥相呼应。</p>

谢蕴昭压低手腕，说：“你说过，恐惧无法避免，所以唯一的应对方式……就是正面直视。”</p>

“……然后，突破一切困境。”</p>

羽扇挥动，掀出一股沛然巨力；火风被这股力量猛然送出，宛如一道长鞭，狠狠击打在了幻境虚影上！</p>

——咔嚓……</p>

像是有什么东西碎裂开，四散零落而去。</p>

幻象消失了。那些血与火中的呐喊和泪水也消失了。</p>

谢蕴昭扛着扇子，神清气爽：“那种乱七八糟的糟糕未来，我不会让它出现。”</p>

塔灵的声音响起：“迷幻塔第三层，恐惧之幻，试炼者予以通过。”</p>

谢蕴昭还来不及微笑，就听塔灵接着说：“由于试炼者破坏塔内设施，根据破坏程度评估损失，试炼者须上缴1000灵石作为赔偿，并另外上缴五百灵石作为罚款。”</p>

某人脸上那意气风发的笑脸……僵住了。</p>

“等等等等你事先也没说不可以——”</p>

“在试炼者缴费完毕以前，不得进行迷幻塔试炼。”</p>

“等等大姐我错了……”</p>

排斥之力袭来。</p>

转眼之间，谢某人已然被驱逐出塔。她站在迷幻塔门口，还保持着“尔康手”的姿势，脸上僵硬的、讨好的微笑，还和刚才那一点快意潇洒混合在一起。</p>

显得分外凄惨。</p>

迷幻塔门口的弟子已经接收到通知，淡定地抱着一个纸盒过来了：“谢师叔，您是交灵石，还是给灵石预提玉简？”</p>

谢蕴昭默然良久，幽幽道：“我能分期付款吗？”</p>

弟子微笑：“那您可就想得太多了。”</p>

谢蕴昭：……</p>

*</p>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p>

微梦洞府中，听闻自己徒儿在迷幻塔的悲惨遭遇，老头子笑得只差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p>

幸灾乐祸之意，昭然若揭。</p>

谢蕴昭愤愤：“我损失的钱，还不是师父您的！”</p>

“没关系，就当花一千五买你一个笑话看了哈哈哈哈哈……”</p>

为老不尊！老顽童！枉为人师！子不教父之过！</p>

谢蕴昭一边愤愤，一边掏出一瓶补气丹，塞到她师父手中：“这个月的补气丹，您拿好了！”</p>

冯延康渐渐停了笑声，拔开瓶塞，轻轻嗅了嗅，赞道：“阿昭的补气丹做得越来越香甜了。”</p>

她嘀咕：“又不是菜……”</p>

“大道相通，灵丹和灵食哪有本质区别？”老头子先反驳了一句，才说，“阿昭啊，老头子我的毛病也不是吃吃补气丹就能好的。知道你孝顺，但这补气丹你还是自己拿着吧。”</p>

“谁说没用的？这是仙丹！”</p>

“不含杂质的就叫仙丹……你少给燕芳菲那小丫头忽悠了。”</p>

冯延康抓抓花白的胡子，还想再说什么，就被他徒弟抓着衣袖一阵闹腾，闹得他口中笑骂、脸上笑呵呵，这才眯着眼睛收了补气丹，还顺手吃了颗，美滋滋地哼了几个小调。</p>

嘿，阿昭这丫头，真懂怎么讨长辈喜欢！可惜就是便宜了卫枕流那小子。可惜，可惜！</p>

老头子暗中对卫枕流龇了龇牙。</p>

“不过，”他又问，“你不是前段时间才去过迷幻塔？那地方三年去一次就行，不必跑这样勤。”</p>

谢蕴昭正清点最近抄好的《丹药基础》，闻言笑笑：“既然说可以磨砺道心，还是多去去吧。”</p>

老头子却摇头：“道心磨砺没有捷径。迷幻塔可以助人反思己身，但更多的体悟，还是要在亲身历练中才能有所体会。”</p>

“前几天颜师兄也说过同样的话。”</p>

“颜崇正？他？”老头子眉毛一拉，趾高气扬，“他自己都天天缩在岛上不动弹——一个满门头疼的躲懒货！他还好意思说你？下次见了，我好好说他一顿！”</p>

谢蕴昭哭笑不得：“人家不就说一句……”</p>

“不管，他就是欠教训。”老头子蛮横地拍拍石桌，忽然想起来什么，“但你也不必着急。算下来，时间也差不多……嗯，就是两月后了。阿昭，你可以去看看。”</p>

“什么东西？”</p>

老头子捻捻胡须，很有点高深莫测地一笑：“过几天你就知道了。按惯例……嘿嘿，那可是很有排面的。”</p>

如果一个长辈想对你卖关子，那最好的方法就是乖乖顺他的意，但是在这之前，还是要先装模作样地磨一磨，装成很想知道、迫不及待的样子，这才能让这“关子”真正卖到家。</p>

谢蕴昭很熟练地一通操作。</p>

果然老头子被哄得眉开眼笑、红光满面，虽然依旧坚持着不说，却额外多给她做了一份糖桂花糯米藕当点心。</p>

谢蕴昭坐在院子门口新打的秋千上，吹着秋季凉爽的风、啃着甜滋滋的糯米藕，还能嗅到风中桂花浓郁的香气，真是惬意十足。</p>

“师父，怎么没看到阿拉斯减？”她忽然想起来自家的傻狗，“鹤前辈带它出去玩了？”</p>

最近鹤前辈经常来找傻狗。颜师兄还抱怨说自己失宠了。</p>

“没。”师父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你瞧瞧房顶上，能晒到太阳的那一面。”</p>

“啊？”</p>

谢蕴昭抱着自己的糯米藕，踩着太阿剑飞上去，果然在屋脊另一边看到了阿拉斯减。</p>

胖乎乎的毛球站在屋顶，两腿直立，两只前爪平举，毛茸茸的桃心脸沐浴阳光，一脸的严肃认真。</p>

只见它缓缓地移动身形，爪子在半空左边画一个圆、右边画一个圆……</p>

宛如谢蕴昭前世看过的在公园里打太极的老头老太太。</p>

实际上，这也的确是一种基础功法。</p>

她嘴里的糯米藕差点掉出来。</p>

“师父！！我们家狗成精啦！！”</p>

“净瞎说！”师父站在院子里叉腰，“人家阿拉斯减这是终于知道努力修道了！阿拉斯减乖，晚上给你加根排骨！”</p>

屋顶上的狗“欧呜”一声，那叫声竟然也十分端庄、悠远。</p>

谢蕴昭愣了半天。</p>

“不……它是真的成精了吧？！”</p>

老头子哼道：“就准你上进，不准人家阿拉斯减上进？没有这个道理！阿拉斯减好样的，你要向你阿姐证明，凡犬也能得大道！”</p>

“欧呜！”阿拉斯减大声应答。</p>

“为什么我成阿姐了……”</p>

……</p>

天权峰，后山。</p>

这里距离启明学堂不远，是学子们常来踏青和游玩的地方。</p>

同时，也是当年某人经常烧烤的秘密基地。</p>

“我家的狗成精了！”</p>

大家优哉游哉，各做各的事。</p>

“我家的狗成精了！！”</p>

众人言笑晏晏。</p>

“我家的狗成精了你们理理我——！”</p>

有人懒洋洋地回道：“你家的狗成精不是很正常？随你。”</p>

“喂——！！！”</p>

谢蕴昭蹦了半天，被另一人的声音吸引了注意。</p>

“这一次人总算聚齐了！”</p>

阳光透过树梢，照亮了年轻修士们脸上的笑意。红绳编发的少女一袭长裙，笑吟吟地抱着一架七弦琴，端庄地坐在溪边。</p>

“为了庆祝今日的聚会，我就抚琴以酬高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