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摇光峰下的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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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清灵眼中终于露出一丝真切的笑。那笑穿透了层层怨愤，是三年来她最为轻松的一缕情绪……</p>

直到星光更加璀璨。</p>

却不是来自她的星图。</p>

“星图能战斗……这么重要的设定，你们应该早点和我说嘛。”</p>

一片夜色。一片星空。一片宇宙。</p>

那片展开的星图好像化开的墨色，将整个斗法台填满。</p>

星空之中，抱着宝瓶莲花的鱼尾美人幻化而出。她有一头乌黑的、海浪般的秀发，笼着火红的轻纱，肌肤雪白耀眼，五官秀美绝伦。</p>

台下忽然鸦雀无声。</p>

——那是……</p>

绛衣使平淡的面容首次出现波澜：“那是……”</p>

蒋青萝情不自禁接话：“鲛人？”</p>

“是龙女。”绛衣使说，声音里藏不住疑惑，“是上古传说中，神龙与人类的混血儿。我第一次见到龙女星图……”</p>

“龙女……”</p>

没人能看到，柳清灵识海深处的玉简中，道人睁开眼，一双淡漠的青色眼睛注视着龙女的方向。</p>

夜色中的龙女也许也不知道。她仅仅是抬起头，看见了越来越近的百灵鸟。她歪了歪头，像是有点疑惑，继而微微一笑，忽地握住长颈宝瓶的颈部，扬起纤细手臂——</p>

抡起宝瓶对准百灵鸟就是重重一击！</p>

百灵鸟一声惨叫，整个幻化出来的图像倏然破碎。</p>

谢蕴昭举手：“哦！全垒打！”</p>

[来自柳清灵的【震惊值】+50]</p>

[来自……]</p>

又一轮大丰收。</p>

“唔——！”</p>

柳清灵背后星图消失。她从半空跌落，靠了蓝水玄玉镯的防御才没摔伤，只坐在地上满脸苍白，接连吐出好几口血，染红了她雪白的上衣和披帛。</p>

她捂着嘴，半晌才抬起头。她看见漫天星星渐渐消失，日光重新鼎盛，而那个可恶的穿书女翘着唇角站在她面前，手里华丽的太阿神剑剑尖垂下，脸上一抹淡淡的笑容像是嘲笑，又像赞许。</p>

这个人从头到尾一次灵力都没有补充过……和她不一样。她那样的天灵根，和她自己这种丹药堆起来的修士完全不一样。</p>

“认输没？”</p>

柳清灵漠然道：“要杀要剐随便你。”</p>

“……大姐，你是想让戒律堂宰了我报仇是吗？”谢蕴昭翻个白眼，扭头问绛衣使，“劳驾，能宣布结果了吗？”</p>

绛衣使像是在出神，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懊恼，才说：“天枢谢蕴昭获胜。”</p>

其他围观的人都笑着鼓起掌来。</p>

一片鲜花般的热闹里，柳清灵神色更加黯淡。</p>

然而……</p>

“你还挺努力的。”她听见谢蕴昭这么说。</p>

她愣了愣，却又看见她伸出了空着的那只手，摊开在自己面前，说：“来吧。”</p>

她咬了咬嘴唇，别过头：“我不需要你的怜悯。”</p>

“谁怜悯你了。”谢蕴昭没好气，“给钱啊姐姐——三万！”</p>

柳清灵脸上一烧，怒目而视：“你这个无耻小人！就知道从我这里偷东西！”</p>

“少废话，给不给？”</p>

柳清灵握紧拳头，半晌颓然道：“明天我叫人给你送过去。”</p>

谢蕴昭满意一笑。</p>

[任务“将搞事者变废为宝”成功。</p>

完成度评级：完美。</p>

基础奖励：抽奖机会1次。</p>

额外奖励：抽奖机会1次。</p>

受托人累积抽奖机会：11次]</p>

“走喽，打完收工！”那人又朝四面八方拱拱手，说一些类似谢谢大家捧场的话。其余人也笑着同她说话，似乎真的很喜欢她。</p>

柳清灵更加难受，恨不得现在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但她越难受，反而就越要昂起头，做出一副全然不屑一顾的冷冰冰的样子。</p>

却听有人说：“柳师叔也很厉害啊！”</p>

“是啊，柳师叔也就是碰到了谢师叔，不然肯定赢。”</p>

她怔怔地扭过头，见到很多善意的笑脸。那笑容和善意好像滚烫的水，烫得她慌忙垂眼。</p>

还有人说：“柳师妹，以后别去灵兽苑胡闹啦，那些灵兽多可怜啊！”</p>

柳清灵闷头不说话，却又悄悄抬起眼。</p>

她看着谢蕴昭的背影。那个穿书女已经哼着从没听过的小曲，架起剑光，往长天而去。她的世界看上去自由又广阔，没有任何束缚。</p>

斗法结束，斗法台也缓缓消失。柳清灵拒绝了任何人的搀扶，自己吃了丹药，往摇光峰中走去。</p>

山峰的清幽渐渐拥她入怀，隔绝了背后那片白沙滩上的热闹。海浪离她远去了，长天也被幽深的林木所遮蔽。热闹和广阔都离她远去了。</p>

“喂。”</p>

她沉默地走着。</p>

“喂，柳师妹！”</p>

蒋青萝跑过来，粗鲁地抓住她的手臂，没好气道：“叫你你干嘛不听，耳朵有毛病啊！”</p>

柳清灵甩开她的手，怒道：“装什么好人！好了，我被谢蕴昭当众揍了，你如愿以偿，你是不是很高兴？”</p>

“对啊，我是很高兴。”蒋青萝嘿嘿冷笑，“要是她能把你脑袋给打明白了，我还要亲自去天枢谢谢她！”</p>

“你……！”</p>

“你，你什么你，骂人都骂不出来。”蒋青萝说，“怎么，你要去跟师父告状，让他把我教训一顿，再去天枢讨个说法？”</p>

柳清灵闷声说：“我们之间的争斗，关我爹什么事……我，我才不会那么无耻。”</p>

蒋青萝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遍，逼问：“你三年前开始就不对劲，天天心事重重，居然还跑去讨好卫枕流，后来更是找上了那个废物五灵根，这会儿又开始针对谢蕴昭。抢灵兽？你怎么那么能干呢？是师父虐待你了不给你好东西了，还是我们这些师兄师姐亏待你了？你缺那点儿东西吗你跑去跟人抢？丢脸丢到全师门了！”</p>

柳清灵被她骂得眼圈越来越红，最后抽噎着哭了出来。她也不想哭，但就是忍不住，边哭边说：“我没有跟人抢东西，明明是她抢我的东西……”</p>

“她抢你什么了？”</p>

“五、五火七禽扇，太阿剑，还有那个凤、凤凰蛋……本来就该、该是我的……”</p>

“你是猪脑子吗？！那些本来就是她的！五火七禽扇在宝库里躺了十多万年，你觉得你去一趟人家能看上你？啊？就你这样？”蒋青萝骂得酣畅淋漓，“太阿剑本来是她师父的佩剑，她自己在海边看着朝阳领悟得来的！你居然觉得人家师父的佩剑该是你的 ？！”</p>

“我、我……”明明书里是那样的，系统也是那样说的。柳清灵说不出话，心中一时清明若有所悟，一时迷茫又咬牙切齿。她脑海中的玉简忽明忽灭，散布出淡淡的、诡异的星云。</p>

“还有卫枕流！你不就是小时候凑上去想跟人家玩，结果人家不理你，把你气得在家里生了好几天的气，然后就也再不理他了吗？你这会儿钻什么牛角尖！也就长大之后勉强装出个清高出尘的仙女模样，矫情得要命，事事都要别人给你出头！内心还不是个娇气包，还哭——你还哭！”</p>

蒋青萝指着她鼻子骂。</p>

“还敢偷老娘的人参娃娃，还敢玩栽赃嫁祸那一套——你知不知道谢蕴昭只是个凡人的时候就推断出是老娘身边的人下手的？吓得我一身冷汗，还要回来给你遮掩！”她越说越气，“老娘辛辛苦苦带回来人参娃娃是干什么的？还不是给你用的！妈的天天自怨自艾说资质不好，也不看看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让着你——你拿就拿了，居然还敢送给别人！气死老娘了！”</p>

柳清灵浑身一震，也顾不上哭了，呆呆地看着自家师姐。她忽然想起来，蒋青萝虽然粗鲁脾气差，骂起人来难听得要死，但她生母早逝，父亲虽然宠溺她，却常年闭关清修。那些寂寞的童年时光，都是蒋师姐带着自己玩耍。她是从胎里带来的先天不足，身体很弱，一直等到18岁才修炼，而每次有谁嘲笑她白白流着父亲的血脉，都是蒋师姐帮她打骂回去。</p>

“还敢一个人跑出去游历——出息了你！老娘怎么跟你说的？啊？要出去，跟我说，我带你出去！你一跑跑三年，知道我找了你多少次吗？知道师门上上下下多担心你吗？你身体又弱，又没跟外人打过交道，我都不知道师父怎么想的居然能答应你出去！天天被人吹捧‘玉笛飞声月下仙子’你就嘚瑟了是吧？说是三十多岁，就你这样什么都不懂的娇气包——跟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也没差！”</p>

蒋师姐大她十多岁。</p>

她小时候翻看凡人的话本子，知道凡人女子许多都是十几岁当母亲，还偷偷想过，虽然蒋师姐脾气好差、骂人好凶，可她还是很愿意有这样一个母亲的。</p>

而且卫枕流……不错，她不是一点都不喜欢他吗……</p>

石无患……同门都对她很好，她到底为什么要去讨好一个哪里都不如同门的小子……</p>

谢蕴昭真的很可恶吗……</p>

头越来越疼。</p>

柳清灵捂着头，发出一声呻/吟。</p>

她受了重伤，本来就脸色惨白、神色委顿，这会儿抱着头摇摇欲坠，看着就像随时会闭过气去。</p>

吓了蒋青萝一大跳，连忙闭了嘴，小心地扶住这个难搞、娇气、自尊心又强的小祖宗。</p>

识海之中，那玉简悄悄收起诡异星云，暂时蛰伏起来。</p>

柳清灵才慢慢抬起头，红着眼睛，低声说：“师姐，我好像做了一个好长的噩梦，我真的好害怕，我好害怕你们都不在了……”</p>

蒋青萝吃软不吃硬，一看自小疼到大的小祖宗这么可怜巴巴地说话，她的气就全消了，只剩心疼。“不会的，不哭了。”她安慰两句，突然疑惑起来，“你是不是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不行，我得让师父看看。”</p>

“我问……我游历回来让父亲看过的。”柳清灵摇摇头。她刚刚得到系统的时候就旁敲侧击过，父亲什么都看不出来。</p>

摇光峰主是北斗仙宗三大玄德上人之一，乃第八境的大修士。他都看不出来，那所谓的“系统”到底是什么……</p>

柳清灵心中闪过一丝恐惧。但又有什么奇怪的力量，将她的灵觉和心智重新蒙蔽。</p>

蒋青萝却放了心。在她心里，师父是最厉害、最无所不能的。大约就是小姑娘长大了，脑袋里总有点奇奇怪怪的想法。</p>

柳清灵轻声说：“师姐，我错了。”</p>

“好了，知道错了就行。”蒋青萝摸摸她的头，忽然又嗤笑，“我们一人输给谢蕴昭三万灵石，她倒是成小富婆了！”</p>

[请宿主远离穿书女主，重点攻略男主男配。]</p>

柳清灵心灵又浑浑噩噩起来。</p>

但她按了按太阳穴，强撑着一丝清明，倔强地回应：我才不讨好别人呢……穿书女主也不是靠讨好别人得来的喜爱。就算要导回剧情，我也要靠自己战胜穿书女主。而且说不准……男主男配就是只喜爱对他们不屑一顾的人呢！</p>

在她迷蒙的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不可以太违逆系统。要顺着它，不可以违逆……就算不想去做，也不能太明显……</p>

“小祖宗，你又怎么了？”</p>

柳清灵微微摇头，只说：“师姐，我想去看花……还想和茉莉花和玫瑰花泡的茶，要加两勺蜂蜜。”</p>

“小祖宗，你先养伤吧……”蒋青萝看着她的眼神，无奈了，“行行行，我给你泡行了吧？上来，我带你回洞府。你还真想这么走上去啊？”</p>

作者有话要说：　　憋了几天我终于能说了：柳清灵不算无脑恶毒女配。当然我有刻意把她前面塑造成那样的形象~</p>

前两章写她的心理活动我也很不顺手，今天这种小姑娘嘤嘤嘤（？）才是我擅长的！</p>

她是有作用的。</p>

好了，这一章结尾人物形象反转完成，包括蒋青萝。</p>

前面老是被骂反派脑残……反派现在都只露了冰山一角呢。北斗的风气其实算挺正的，但修仙界本身是成人世界不是童话梦幻世界，人人相亲相爱笑脸相迎你好我好——不可能的。</p>

不过，在看似“讨厌”“自私”“有病”的表面之下，也藏有脉脉温情。比如蒋青萝。我知道她很讨厌，那种说话难听的人真的巨讨厌，是毛病，要改。</p>

但是温情也是真的温情。</p>

上一篇童话风被说zz，这一篇成人江湖向也被说zz，我自闭了。</p>

不过也是我写得不够好，回头有空我把前面几个人出场的地方精修一下，再删繁就简，应该好一些。</p>

*</p>

下面是太啰嗦完全可以不看，但如果对人物塑造感兴趣可以看看的作话时间：</p>

为啥你们都会觉得我要写脸谱化人物啦……我好像还没写过单一形象呢，就算有也是笔力不足。作为业余心理学爱好者，我还是喜欢理解更多于批判（并不是说不批判）</p>

写柳清灵的一部分原因，只是因为我以前看过这类文，觉得这种坚信系统、坚信几个人就能决定世界存亡（民工漫躺枪）、理所当然把自己摆在受害人位置上从而占据道德高地的逻辑比较有趣【注意非贬义】。有趣的点在于：</p>

类型文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好的故事氛围常常会盖过逻辑的不合理。在很多穿书类型文中，争夺“主角位置”和“众人喜爱”是一个非常常见的主题，看的时候很爽（我也很爽），但如果把这类逻辑摆在传统仙侠剧情文中，以“世界很大很复杂很真实”为前提，这种“谁是主角”的斗争……是不是忽然就变得荒诞可笑起来？</p>

确实非常有趣对吧。</p>

我翻纳博科夫的《文学讲稿》时，看见了他一个很有意思的观点：天才的小说家能构建独属于自己的故事风格，比如简奥斯汀的浪漫田园婚恋喜剧就是她开创的独特风格，像“小姐们手中精细的绣品”，那当然不是真实的世界，但其中的故事在她的世界框架下却绝不违和，反而别有一番趣味。只有二流的小说家才会去辛辛苦苦地镜像反映现实世界，比如陀思妥耶夫斯基。【大佬的世界我们凡人是不懂的……】</p>

这个当然只是一种比较激烈的观点，但也可以说明故事氛围的重要性。穿书类型文的主角争夺战也是如此。放在固定的故事框架下，可以激发读者的愤愤不平：本该属于A的东西却被B夺走了，本该喜爱A的人却喜爱上了B，而这都是B作弊的结果。不行，A要抢回来！</p>

但是一旦故事框架被换掉，主角争夺战就变得十分幼稚滑稽。</p>

当这份滑稽凸显出来以后，再扒开这层可笑的外衣，露出其中人物真实内在的一角，这种反转才更有趣。会让我觉得——啊，原来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所有的情感都有存在的原因，所有的丑陋都可以追溯源头。“存在即合理”——这个“合理”并不是right，而是reasonable，是指有果必有因。</p>

柳、蒋二人之后还会出场，戏份不多，但也并不是给主角添乱的搅屎棍一样的存在。她们的形象反转已经完成，今后会加入欢脱的北斗大家庭。不过当然，柳清灵身上的“系统”还会搞事情。从这一点来说我觉得她也很惨……</p>

读者如何评论都可以，但柳清灵不会只做“绞尽脑汁搞主角却让自己跌得很惨”这一件事。我很喜欢女孩子的。</p>

前面有些剧情确实写得比较乱，出场人物多……这本我写太快了，前面的确没把握好，等我有空再回头处理一下。哐哐撞大墙。</p>

总之，我写文从来不是为了什么深度啦、讽刺批判啦、发人深省啦之类高大上的东西，我只是为了有趣而已。阳春白雪很有趣，下里巴人也很有趣，狗血俗套天雷我也能看得津津有味。</p>

希望你们也能觉得有趣啦，enjoy~</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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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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