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看到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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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觉都要笑死了，他凑近林陈叶低声说，“你看吧，我就说她谁都可以捏一下。”</p>

“兄长！”</p>

谢新绿出声制止，殿中一共多大点地方，你以为小声说就听不到了吗。</p>

谢新绿哄着谢禧来到桌前，谢禧尚在气中，看见谢觉笑眯眯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没坐他身旁的空位。而是把头高高抬起，重重一声“哼”，步子往后一撤，坐到了林陈叶身旁。</p>

谢新绿见状在谢禧身旁坐下，挨着谢觉。</p>

晚膳吃的稀奇，一看就是谢觉张罗的，居然是拔霞供。</p>

拔霞供本身不稀奇，无论何种食物，荤的素的，一概放入锅中片刻，涮熟取出。蘸上调制好的佐料，美味异常。是以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餐桌上总能见到它的身影。</p>

区别只在于食材和锅底，寻常百姓家肉不多见，多是素菜为主，放些大白菜、菠菜，锅底以辣椒，花椒，姜，蒜，盐煮而食之，辛辣刺激，最适宜佐饭。</p>

一些富贵人家选择就多，不爱吃辣的以菌菇，火腿，参片，花胶鸡炖煮成汤底，放入切成薄片的牛羊肉，养生又好吃。</p>

谢禧在家时常吃拔霞供，大兖冬季严寒风冷，在寒冷的冬夜吃一顿热气腾腾的拔霞供，寒气出体，如获新生。</p>

不过陛下是不常吃这种太过滚烫的食物的吧，也不知兄长怎么想的，当着陛下的面张罗这个，难不成让陛下只喝酒吗。</p>

林陈叶好似对吃的什么不太在意，除了谢觉给他敬酒之外，一直安静的坐着，偶尔动筷。</p>

而反观谢觉，一会儿嫌酒太热了，吩咐宫人拿了个冰盘镇着。一会儿又嚷嚷殿中闷热，让游金把窗户打开。</p>

先皇后文贞皇后去世，林陈叶骤然丧母，一时萎靡。孝光帝疼惜爱子失恃，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然孩童年少，思念母亲。孝光帝有意让后宫某位妃嫔专心照顾林陈叶，又怕她们另有所图，因此一直思虑颇多，人选未定。</p>

直到某次偶然碰见当时还是美人的谢太后同林陈叶走在一处，当时谢太后正值青春年少，正是活泼爱闹的年纪，看见林陈叶一人怔怔望着湖面发呆，小小的背影单薄萧索，心生怜悯上前与他搭话。</p>

彼时后宫皆知陛下有意为太子殿下选一位养母照料，这等好事后宫诸多妃嫔自是蠢蠢欲动，但又怕太过热络引得孝光帝和林陈叶不满，因此在孝光帝人选未定之时，众人也只敢远远观望，不敢过分表露念头。</p>

文贞皇后与孝光帝恩爱深长，鲜少有外人插足，在后宫能为孝光帝诞下子嗣的除了娘家显赫，就是谨小慎微小心做人。此等情景之下非但自己不敢接触林陈叶，也勒令自家孩子不要太过亲近长兄。是以那段时间林陈叶过得很是孤单。</p>

谢太后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她爱笑爱闹，心思活络，适时缓解了林陈叶的丧母之痛。恰到好处的出现，用满含慈爱的眼神看着小小的人儿讲述遇到的趣事，极大充盈了林陈叶当时敏感脆弱的心。</p>

孝光帝不时从爱子口中听到谢美人的名字，次数不多，但时日久远。渐渐的谢美人入了他的眼。</p>

谢美人家世不俗，原是北方胡塔国的一国公主。胡塔国地处南北交接之处，前后紧邻大兖和南楚，位置微妙，向来是两国必争之地。</p>

南楚皇帝和孝光帝还曾派人劝降，奈何胡塔国主不想居于人下，一直未能成功。直到三十多年前南楚大兖冲突加剧，一直在两个王朝中间夹缝生存的诸多小国消弭于战火之中，其中也包括胡塔。</p>

原来的胡塔皇子谢江离流亡在外，胡塔公主也被收入宫中，成了大兖后宫之中一名小小的美人。</p>

孝光帝看谢美人曾是一国公主，教养见底均是不凡，本人无宠无子，身如浮萍无可依，若想活的好，必得好好对待林陈叶。最重要的是，当时的谢江离已是孝光帝的妹夫，谢家有了皇室血脉，与林陈叶血脉相连，日后谢氏一族也会成为林陈叶强大的外家。孝光帝下旨将她晋为昭仪，正式抚养林陈叶。</p>

孝光帝为了与发妻的爱子可谓思虑深远，事实也确实如此。谢昭仪后来确实待林陈叶有如亲子，穿衣吃食，起卧居所事事亲为。最重要的是宠爱而不溺爱，会疼惜得为了完成学业熬的眼睛通红的林陈叶落泪，但有关太子课业不会多说一句，日久天长，润物细无声。</p>

渐渐的，谢昭仪在孝光帝面前也有了些分量，后来更是将谢觉召进宫来伴读。表兄弟俩玩在一处，林陈叶倒比之前开朗了不少 ，孝光帝更是满意，加之益阳长公主的原因，谢觉在宫中如鱼入大海，鹿进深林，好不快活。</p>

“来，陛下。”</p>

谢觉用公筷夹了一片羊肉片放入林陈叶面前的空碟中。</p>

“冬日吃最适宜用羊肉，益气补虚，温中暖下。”</p>

林陈叶低头微微一瞥，伸手将碟子往谢觉那边一推，“一股膻味。”</p>

“哪有膻味。”谢觉又将碟子推回去，“哪个大胆的敢将没处理好的荤腥呈到你面前，尝一下吧，多吃羊肉治虚劳寒冷，五劳七伤。”</p>

林陈叶充耳不闻，干脆将碟子推给谢禧，谢禧吃的正欢，拿过来了佐料就往嘴里放。</p>

林陈叶每日吃食都有规制，谢觉今日费了好大一番劲才把拔霞供端上林陈叶的餐桌，他不但一口不吃，还都便宜了谢禧，顿时气不打一处来。</p>

“谢禧！”</p>

羊肉鲜嫩不膻，满口奶香，谢禧吃得正欢，冷不丁被哥哥吓了一跳，筷子险些戳到牙齿。</p>

抬头一看哥哥满脸不悦，朝林陈叶的方向歪了下头。谢禧会意，回头朝游金要了个新碟子，一碗清水。将风炉中满是辣椒姜蒜的羊肉，兔肉，牛肉刷了个干净，整齐的排在空碟子中，堆了个满满当当。而后献宝似的双手呈上，举过头顶。</p>

逗人开心嘛，举手之劳。</p>

谢觉在旁猛的“哎呀”一声。</p>

“你瞧我这记性，光顾着自己口腹之欲，忘了陛下，还是阿禧想得周到，知道担忧陛下圣体，怕陛下吃得不尽兴。”</p>

说完越过林陈叶把谢禧面前的餐食和林陈叶面前的青菜对换。</p>

林陈叶侧目，谢禧头埋在碟子之下，头发盘起，只能看见修长的脖颈，肤如凝脂。</p>

看他们兄妹俩如此卖力，林陈叶勉为其难抬手接过了谢禧手中的碟子。</p>

“这就对了，来来，”谢觉忙不迭给林陈叶倒了一杯酒，“喝凉酒有什么意思，冷心冷肺。这个天气，还是得喝温好的酒，一口下去，烦恼全消。”</p>

说完和林陈叶放在桌上还未端起的酒杯碰了一个，自己干了一杯，发出“啧”的一声赞叹。</p>

“阿禧，新绿，快吃，别愣着。”</p>

一抬头发现自己吃食全没了的谢禧:……</p>

谢禧无语哽咽。</p>

我吃什么，吃陛下盘子里的吗？</p>

“你一身酒味，回去可别抱阿镜，阿镜闻见定是要哭的。”</p>

他和崔晚妆之子于两月前满月，由谢江离取名“镜”，寓意心如明镜，澄明如水。正衣冠，明得失。</p>

“我自是不会，”许是热酒浓烈 谢觉当下已有些醉，却还是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劝解林陈叶。</p>

“听兄长一句劝，活在当下，切勿自寻烦恼。”</p>

真是喝多了，都敢跟陛下称兄道弟。</p>

见林陈叶不语，谢觉加重语气，“你看我，不过虚长你一岁，现在有儿有女，阖家安康。”</p>

“有时觉得人间俗事，不过尔尔，可没能切身体会，又怎能得出结论呢。”</p>

“七情六欲，有，才能感。不有，遑论感。”</p>

林陈叶手执酒杯，修长的手指敲着杯壁，一下又一下，面上不显。</p>

谢觉见状不再说，只喊了一声“谢禧”。</p>

谢禧趁陛下与兄长说话间，跟姐姐推杯换盏，好不快活，乍闻兄长喊她不觉抬头。林陈叶也跟着谢觉这一声抬眸。</p>

谢禧酒劲上涌，面若桃花，嘴角带笑。</p>

谢觉只喊她一声，谢禧应声他却又不说话。</p>

谢禧不觉什么，此间酒宴正酣，正是兴起之时，见两人不言也没不高兴，反而给自己倒了满杯酒。端起酒杯，先敬林陈叶，后敬谢觉，而后一饮而尽。</p>

手掌翻覆，酒杯朝下，证明自己喝完，转头又与姐姐调笑去了。</p>

谢觉含笑看完，靠近林陈叶低声说，“怎样，我妹妹可招你喜欢？”</p>

听语气不像是问自己身为后宫嫔妃的妹妹可称陛下心意，倒像是炫耀，你从不知道我妹妹如此可爱吧。</p>

一片白菜在清水中被来来回回涮了三遍才放入口中，甫一入口林陈叶便微微皱眉。</p>

他甚少吃辛辣的食物，那一丝辣味即使微不可寻也能察觉，荡在口腔中，挥之不去。</p>

“好不容易吃个平常不常见的菜式，还是只吃清淡的，连肉也不多吃。”</p>

谢觉端起谢禧给他的那盘肉从他眼前一晃而过。林陈叶眼前赤红一片，辛辣的气味冲入鼻端。</p>

“可怜我妹妹辛辛苦苦为你做嫁衣，你可倒好，一口不吃。”</p>

谢觉可不客气，把过水的肉又蘸了佐料，刷得辣辣的，大快朵颐。</p>

林陈叶看他吃得痛快，忽的把一碟子肉又放到自己面前。</p>

“我的。”</p>

看样子是不打算和人分享。</p>

“你不是不吃辣吗？”</p>

“不辣。”</p>

林陈叶夹了一片入口，谢禧跟哥哥唱双簧，过水涮得粗糙，林陈叶尝了一口便觉不对，吃到辣椒碎了。</p>

“真不辣？”</p>

看着可不像是不辣的样子。</p>

“吃你的饭，不吃便回去。”</p>

“好吧好吧。”</p>

谢觉自觉为兄弟操碎了心，朝堂上经天纬地之才在这当起媒婆来，啰啰嗦嗦惹人烦。天可怜见一片苦心没白费总算让他窥到了一丝端倪。</p>

白玉观音端坐高台之上，终于向尘世垂下一丝目光，如今，他的眼中有了万丈红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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