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痴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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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麟小心翼翼地问道：“碧落，现在外面闹翻天了，你一个人去，会不会不太安全？要不我陪你去吧。”</p>

碧落摇了摇头，目光坚毅，脸上没有一丝畏惧之色。她早已习惯独来独往，在黑暗中蛰伏多年，如今终于看到了陆家满门横死，她一定要去丈夫和女儿的坟前，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说与他们听。丈夫高兴时，会小酌几杯，他特别爱喝桂花酒，那她就去买坛桂花酒。女儿活泼可爱，喜欢吃甜甜的东西，尤其是糖酥饼，她要去买十张饼，让女儿吃个够。</p>

紫苏拉住了急匆匆往外跑的碧落，她牵着她的手，带她回到了房间里。紫苏又拿出一把梳子，让碧落坐下来，替她梳理头发，整理衣襟。忙完这一切，紫苏轻轻一吹，碧落身上便散发着淡淡的花香。</p>

“好啦！快去吧！”</p>

碧落眼里含着泪花，她知道紫苏之所以替她梳妆打扮，是为了让长眠地下的人见到她时，能安心，可以放心。她若蓬头垢面、萎靡不振，逝去的人会在地下日日夜夜担心的。</p>

出了青雀城，还要走很远的路，才能到达埋着她最爱之人的地方。碧落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真的很久很久，都没有发自真心的微笑了。今天天气很是不错，她沐浴着阳光，清风拂过脸颊，让她觉得自己真的新生了。</p>

走了许久，终于到了目的地。</p>

两座坟，一座埋着她的爱人，一座葬着她的女儿。</p>

她先是把坟上和四周的杂草清理干净，又拿出两只碗，分别放在这两座坟前面。倒了酒，放了糖酥饼，她将这两天发生的事说与他们听。</p>

“陆家人死了，都死了……狐假虎威的仆人也死了，被挂在了树上……陆家人，被大火烧成了灰烬……我很是开心，所以今天特地买了你们爱吃的东西，来看看你们。你们不用替我担心，我过得很好，没有什么烦恼。害了你们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p>

碧落突然很想哭，但她强忍着泪水，不能让眼泪掉下来。她不能让丈夫和女儿为自己担心，她不能让他们到了地下还要时时刻刻记挂着自己。内心的痛苦与绝望，时刻折磨着她。</p>

她突然躺在了两座坟中间，两只手触摸着两座坟。她轻轻合上眼睛，感觉此时此刻，丈夫和女儿就在她的左右侧，牵着她的手，和她一起感受清风徐过。好像就在那一刻，她又回到了那段幸福的时光。她牵着丈夫的手，女儿牵着她的手，她们一家三口，过着平静温馨的生活。她明明抓住了幸福，可是命运不公，最后幸福如同指间沙般，悄然流逝了。</p>

死去的人，不能安心。</p>

活着的人，不会幸福。</p>

躺了许久，她终于站了起来。临走时，她深深看了眼长眠于此的爱人和女儿，低声道：“缘君，我走了。雪卿，娘走了。你们不用担心我，陆家的人都死了，整个青雀城，再也没有坏人了……”</p>

碧落转过身的那一刻，她死死握着拳头，逼迫自己不要回头，要一直往前走。她肩膀微微颤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滑落。她狠狠咬着下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p>

“往前走！别回头！”</p>

碧落走了很远，才敢停了下来。她扶着一棵树，放声哭泣。她恨啊，她怎么可能不恨呢？她好不容易从地狱里爬了出来，遇到了两情相悦的人，生下了聪慧可爱的孩子，本来，一切都要雨过天晴了，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命运还是让她失去了所有爱她的人。</p>

此时，一只紫金鹃盘旋在上空，似是终于下了决心，终于落在地面上，化为人形。</p>

碧落抹了把眼泪，冷冷质问道：“你一直跟着我，意欲何为？”</p>

她早就发现了那只鸟，只是当时分不出多余的精力来对付它，所以才让它跟了一路。这鸟看着呆头呆脑的，脑子小，所以容不了太多东西，自然不聪明。化为鸟，按理说，最不容易暴露了，可惜它实在是傻了，跟踪都能破绽百出，真的让人哭笑不得。</p>

“白榆？你跟着我做什么？”</p>

白榆默默递过来一方手帕，他希望她此生开心顺遂，永远不要哭泣，因为她哭泣的模样，实在是太令人心疼了。</p>

碧落没有接那方手帕，她转过身，继续往回走。替她擦拭眼泪的人，早就离开了人世。以后的路，那么漫长，那么孤独，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p>

白榆跟在她后面，既担心又心疼。他对她，情根深种，他希望她意气风发，昂首挺胸向前走，真的不愿意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模样。</p>

真的爱一个人，是盼着她一帆风顺，越来越好，越飞越高，而不是期待着她倒大霉，从此一蹶不振，而自己此时化身踏云而来的盖世英雄，救人于水火，然后趁机要求她以身相许，满足自己年少时爱而不得的那个梦。</p>

碧落调整好了情绪，回头看了眼一直默默跟在自己身后的白榆。她突然停下来，白榆马上跑了过来。</p>

犹豫半天，他支支吾吾说道：“碧落，我，你……”</p>

碧落看着林中飞鸟，眼中皆是艳羡之色。若是她当时能飞，那该有多好呀！</p>

“白榆，你说你认识我，但我为何从未见过你？”</p>

见碧落终于肯理会自己了，白榆有些紧张地说道：“你见过我的，我那时受伤了，不能变成人，是一只长着紫色羽毛的鸟。你日日为我准备吃食，还给我留了一碗干净的水。”</p>

碧落还是没有印象，她以前确实养过很多只鸟，也清楚记得每只鸟的模样，却独独对这只紫金鹃没有任何印象。</p>

见白榆眼里闪着光芒、脸上带着希望，她还是决定如实相告：“白榆，以前在陆家，我确实养过很多只鸟。也许你会受伤，但我不得不实话实说，我没养过你，也没特地给你留吃的还有清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