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今岁桃花千树，人面应非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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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踏上晋州的土地，绿央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一路来景致与她从前独自北上那次并未有太多的改变，甚至龙城内跟从前都几乎一样。</p>

但到底是不一样了。</p>

秋日的龙城寒意已经相当明显，绿央终于觉察出来自己这不好看的披袍着实薄了些，早知道走前应该让溪山给她做身厚的才是。</p>

想到这里，她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期待有人踏雪而来将她拥入温暖的披风里了。放下期望，便避免了失望。</p>

三人提前了一日到达龙城，便找了个客栈歇下。又在城中转了转，绿央才知道现在的晋州驻地仙门，基本已经是时家掌权了。</p>

不知道念安现在还会不会被父亲强留在家，学习宗门管理。依她那个洒脱惯了的性子，只怕一日也待不住。这次婚宴，应当可以看见念安的吧。</p>

怀着这样的心情，绿央一夜都没怎么睡好。只觉夜里又燥又凉，干脆起来，披着衣服坐到窗前给溪山和师父传信。</p>

“今至晋州，思合欢，无以眠。君念否？”</p>

“已至晋州，皆如常，父勿念，事毕当归。”</p>

传了信，又坐着看了会儿月亮，绿央觉得凉意攀上了肩头，便又回到榻上躺着。</p>

刚刚扯过软被盖到胸前，绿央就收到了回信。</p>

那只绿色的蝴蝶扑扇着翅膀，留下点点星光，最后落在绿央的指尖。</p>

“尤见合欢花盛，未见卿卿在侧，不得合欢。”</p>

绿央念完，“噗”地笑出了声，自言自语道：“大魔头这么晚了不睡，不知道在干嘛。居然还有这样一面。回去可得好好嘲笑他一番。”</p>

抓住了大魔头的“把柄”，绿央心情又好了起来，像含了一块饴糖，心里甜滋滋的，终于翻身睡着了。</p>

第二日一早，三人吃过早饭，又晃荡了一阵，才慢悠悠地往杨府走。</p>

杨家在龙城素来有名声，又是有名的富商，无论大小商贾门面都换上了红色装点，可见杨家排场之大。一路上又碰上不少带着贺礼的人或轿辇，瞧着方向，都是同绿央她们一样往杨府去的。</p>

桑桑不屑地“嘁”了一声，道：“杨家不愧是有钱人，娶了这么个美人儿，自然是要请人都去瞧一瞧的。”</p>

“桑桑，再怎么说，她也是正儿八经仙门出来的。如何能这样说。”绿央说了两句，惹得桑桑撅起了嘴。</p>

萧如松接过话茬，道：“这位夏书筠这两年确实一直在极力让人看到她美貌以外的东西。一力建起了九州最大的医药修习宗不说，还时常为凡人义诊，在雍州那边也是名声极好的，还得了个妙善先生的雅称。”</p>

桑桑还在气，道：“一力？怕不是杨家风家好几力吧，哼。”</p>

绿央有些哑然失笑，道：“好了桑桑，不管是借了别人多少力，这开派建宗总是她个人费了不少心力的。义诊救世，也是好事一桩，她也算是一片善心，担得起妙善二字。”</p>

桑桑不说话了，但撅着的嘴仍没有放下来，绿央又是好一顿哄。</p>

萧如松原先以为绿央会对这个人避如蛇蝎，再怎么心里不可能没有怨怼，但看如今情况，似乎已经放下许多，不免心里也轻松了些。</p>

桑桑又问：“梦鱼，你今天怎么又穿绿衣裳了，原先那件不是很好看吗？”</p>

绿央道：“正是因为太好看了，穿去人家的婚宴倒是不妥。”</p>

说话间，三人已行至杨府大门前。那一派装点更见奢华，连门前两排迎客的小厮都穿上了红色锦缎。</p>

临进门前，绿央吩咐二人：“记住，进去以后可别叫错了！”</p>

桑桑甜笑道：“知道了，梦鱼姑娘！”</p>

绿央又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p>

三人向小厮出示了请柬，又交了贺礼，这便被迎进去。</p>

绿央并未交贺礼，小厮也没有为难，只以为她和萧如松是一家的，杨家这样大喜的日子也不会在意这一份两份的贺礼就是了。</p>

进了庭院，绿央和桑桑再次被这金碧辉煌、阔绰奢华的装点惊到。不提零零碎碎的灯饰、剪纸、鲜花，光那自大门一路铺到内堂的正红锦缎就可知价值不菲，两边还有巨型珊瑚做装点，真是好不气派。</p>

三人被引到离主桌较远的一桌坐下，才发现连桌上的食器都是鎏金的，不免再次感叹杨家真是财大气粗。</p>

他三人坐定了，就听到了隔壁桌的闲聊之语。</p>

“杨家这次可是花了大工夫啊。”</p>

“那可不，九州能请的仙门都请了，就算宗主不来，那也派了得力的弟子来呢。”</p>

“诶，不对啊，我看蓬莱宗好像就没来人啊。”</p>

“嘘，这话你都敢说！听说蓬莱宗宗主的女儿是被这位妙善先生害死的，杨家倒是敢请，那也得人家愿意来啊。就算来了，只怕也是来砸场子的吧。”</p>

“啊？！妙善先生医术高超，灵力修为也高，怎么会害蓬莱宗大小姐。莫不是给人治死了？”</p>

“可不敢乱说啊，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p>

“嘿，你这人！不过我听说咱们晋州仙门掌事的时家，好像也跟杨家不对付啊。你说他们会来吗？”</p>

“不知道。现在时家那位当家人哪里只跟杨家不对付，连管雍州的风家，也一并看不顺眼呢。不过碍着宗门面子，应当是会来的吧。”</p>

绿央听见了，心里暗暗想：“时家怎么会与杨家不对付，杨家不是一直管晋州仙门后勤的吗？”想到这里，她内心有个不好的猜测，也不敢坐实。</p>

这时，那桌人的声音又传来了。</p>

“时家这位掌事的可不得了呢，回来两年就从她爹手里接过了时家大权，又花了三年把晋州仙门打乱重来，自己坐上了宗主的位置。当真了不起。”</p>

“可不是。虽是女子，行事却是雷厉风行，我看与雍州那位风宗主也不相上下了。不过脾气也怪得很，她常年不喜奢华，只以一枝玉兰插冠，也不知道是什么稀罕物件。”</p>

“据说这位时宗主格外喜欢玉兰花啊……”</p>

听到这里，绿央心紧了又紧，眼皮也“突突突”地跳了起来。她正欲喝口水提提神，却听方才那人又开口了。</p>

“来了来了，时家那位来了，快别说了。”</p>

绿央顺着朝门边看去，正看到时祺一身黑衣自门外进来。</p>

时祺模样比七年前成熟了些，但脸上却是陌生的冰霜覆雪，长发竖了一半的高马尾，果然横插着一枝娇小的含苞玉兰；腰上别着一把不长的木剑，修长的手指搭在其上，不时摩挲剑柄，腕间的铃兰格外显眼；脚底踩一双及膝的长靴，绷着笔直的小腿。</p>

她身边跟着一位同样一身墨黑的少年，看上去约莫十七八岁。绿央觉得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p>

但也容不得她去记忆里细细思索了，看到时祺的一瞬间，她眼睛里就蒙上了水汽。直到看到时念安在靠前的桌边坐定，她才收回了目光，灌了一大口茶稳了心神。</p>

桑桑摸到绿央的手背，轻声道：“梦鱼，还好吗？”</p>

反手拍了拍桑桑，绿央勉强笑了笑道：“没事，放心。”</p>

坐了一会儿，喝了半壶茶，绿央刚刚觉得心情稳定了些，便听到大门那边一阵喧闹之声。</p>

三人齐齐抬眼望过去，原是杨铭亲自领着风羲正在往里走。</p>

风羲穿了一身白蓝，她头发奇多但只是刚刚及腰的长度，梳了清简的发髻，披散在后的头发依然如墨一般黑，只以缎带装饰。腰间依然三个环佩，走动间清脆作响。</p>

绿央瞧了两眼，依然没在风羲脸上瞧出和从前哪里不一样，只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透出神采飞扬和一宗之主的自信之色。很快便收回了目光。</p>

反倒是风羲瞧见了这桌的桑桑和萧柏，又同周围人说了几句话，便朝着这边走了过来。</p>

无法控制的，绿央的心还是被捏了一下。</p>

“桑桑，萧师兄，没曾想你们也来了。怎的不早说，我也好提前给你们安排一番。”风羲脸上还是从前那样的平静，说话知礼又不会显得过于客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