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似曾相识燕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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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绿央四年来第一次出桃源。</p>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还是给自己化了形，穿的是溪山之前给她的那身衣裳。</p>

刚出来时，她回到无间崖，瞧着熟悉又陌生。遍地是她走的时候长出来的青绿，只是不知道何时无间崖多了一棵高大的珏树。</p>

看到这棵珏树，绿央想起自己走时小珏已经快要化形了，不知现在是如何模样。不免又心中懊悔，当初没有安顿好小珏再走。</p>

望着顶上覆雪的藏青山，绿央本来想先去藏青山背面看看桑桑，再寻丹鸟。可已经过去了七年之久，她也不知道桑桑在何处，又该从何处寻起。</p>

没办法，果然还是得回趟烬微山。左右这么些年过去，自己化了形装作新入门的弟子，随便找个人问问应该也是可以的。</p>

如此想着，她便御风而起，朝烬微山的方向去了。将无形的风凝于脚下，揉成一团云雾，绿央的失重之感便少了许多。这法子还是溪山教她的。</p>

等到了烬微山重烬门地界，从空中俯瞰下去，绿央还是有些震惊。</p>

此时外界正是秋日，烬微山上上下下都是青黄两色交叠，一派浓墨重彩的绚丽景色。偏生重烬门范围的半山腰往上，却是有一半都是焦黑，烧灼的痕迹甚为明显。</p>

仿佛一张用色大胆的秋景图，自中间被烧了个大窟窿。</p>

绿央心中想：“我走时明明都修复好了才对，为何会这样？难道我当时灵力不济，御灵也没能到了这里？”</p>

怀着这样的疑惑，绿央重新踏上了重烬门的石板路。时隔多年，这里布局未改，绿央生出一种故地重游的怅然之感。</p>

宗内走动的弟子并不多，刚过了重烬门的收徒大典，偶尔碰见几个人，瞧着绿央的生面孔互相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p>

不知不觉间，绿央走到了重烬门后头的那片竹林。到了秋日，竹叶还能如此青翠，想必是有人特意用灵力维护过的。</p>

绿央想起七年前就是在这里，师叔跟自己说要乖乖听话，等他带自己离开。</p>

但……</p>

此番前来，自己一定要好好跟师叔道个歉，带师叔回桃源去。</p>

正这样暗自思忖着，自竹林深处传来阵阵箫声，乐章顺着竹叶轻盈地跳到绿央耳朵里。绿央眼睛一亮，顺着那乐声，往里走去。</p>

一白衣青年，正闭眼站在一块巨石之上，临溪而奏。风扬起他竹绿的发冠尾带，翻飞出两道漂亮的弧度。</p>

不自禁地，绿央拔出腰间的黑箫，顺着那箫声，与之合奏起来。</p>

突然加入的乐声，让青年睁开眼，往来源处看去，吹奏却并未停止。</p>

一曲毕，青年轻盈地跳下石头，走到绿央跟前，拱手行了一礼。</p>

绿央回了一礼，道：“如松师兄箫艺精绝，在下一时没忍住，扰了师兄雅兴，还望莫要怪罪。”</p>

萧柏神情一怔，随即恢复正常，道：“言重了。姑娘箫声不在鄙人之下，谈何打扰。能与姑娘合奏，是鄙人之幸事。”</p>

绿央浅浅一笑，萧柏又道：“听姑娘叫我师兄，又有些面生，可是新入门弟子？”</p>

绿央道：“正是。在下梦鱼，刚入学不熟悉宗门，今日不甚迷了路。师兄可愿引我一程？”</p>

萧柏点点头，收了玉箫在身后。</p>

绿央笑了笑，做了个请的姿势，萧柏两步越过她，走在前头引路。</p>

两人在竹林行了几步，绿央正想着要找个借口询问他关于师叔的事。前面的人却突然开口了。</p>

“梦鱼，你怎知我字为何？”</p>

绿央站住不动了，心想：“糟糕，刚才脱口而出就叫了。”</p>

萧柏也停下了脚步，但并未回头而是继续道：“你我初次相见，你是如何得知？”</p>

“额……前几日听其他师姐提过，是梦鱼唐突了，师兄莫……”</p>

绿央结结巴巴地解释，但一句话未完，萧柏突然转过了身，看着她。</p>

“师妹，这七年过得可好？”</p>

绿央愣了一瞬，随即恢复了笑脸，如常道：“不愧是如松师兄，看来我这化形的本事确实不怎么好。”</p>

萧如松道：“非是师妹化形技艺不精。我这眼睛看不出，但耳朵却是听得见的。七年不见，师妹箫声精妙一如当年。这声如松师兄，亦恍若昨日。”</p>

绿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道：“师兄惯会取笑，我这箫也是前几日才捡起，哪里谈得上精妙。”</p>

“我听着并未觉得有差。”萧如松也笑了，他与七年前相比，没有什么变化，笑起来还是如春和煦。他继续道：“师妹还未答，这七年过得可好？”</p>

绿央转了个圈，淡金的纱裙如鱼鳞一般闪出细碎的光泽，道：“师兄觉得呢？”</p>

“甚好，如此我便放心了。”</p>

没有了假装迷路这一层，两人便也不着急出去了。</p>

萧如松并未追问她如何在无间活下来，也没再问这七年的事情。两人只在竹林里散步说话。</p>

绿央问：“如松师兄，我师叔……重竹师尊现在如何了？”</p>

萧如松脚步微顿，道：“重竹师尊，如今在蓬莱。”</p>

“蓬莱？”绿央心中疑惑更甚，道，“怎么会在蓬莱……”</p>

不过既然在蓬莱，想来师叔应该无恙。于是她又道：“那这烬微山和宗门又是怎么回事，我记得当时我应该……”</p>

萧如松手拂过一片竹叶，道：“也与蓬莱有关。”</p>

“啊？”</p>

“当年师妹坠落无间，重竹师尊闭关刚出便奔赴蓬莱。隔了三日，蓬莱两位宗主带一弟子前来宗门，问宗主讨要女儿。后来……”</p>

绿央清楚，她的两位爹怎么可能讨得到，彼时的所有人都以为她在无间崖底魂消身死了。</p>

萧如松顿了一下，继续道：“后来宗主提出多个补救之策，被蓬莱那两位前辈悉数驳回。二位前辈临走前，烧了烬微山大半个山头，直言‘我女儿的灵力，你们也配坐享’。此后每年到你坠崖那天，便会再来烧一遍。也就变成了如今师妹看到的样子了。”</p>

绿央觉得好笑，这确实是她两个爹干得出来的事。她也确实笑了，惹得萧如松也笑了起来。</p>

“两位前辈确实是真性情。”</p>

两人笑一阵，萧如松又问：“师妹这次来，是想做什么？”</p>

绿央思考了一番，挑能讲的讲了。萧如松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也是，师妹也该为自己想想了。做个了断也罢，可要师兄作陪？”</p>

“师兄宗门事宜可忙得过来，怎的有时间陪我？”</p>

萧如松笑笑，云淡风轻道：“我早已不管宗内事务，风羲打理得很好。这两年她并了雍州的仙门，自己做了宗主。如今雍州也算是在重烬门掌辖范围内了。”</p>

听到这个名字，绿央面上不好看了，道：“师兄……”</p>

萧如松停下来，道：“无碍，我本也打算今年就退宗下山的。现下不过提前了一些，就当游山玩水了。不知道师妹是否嫌弃。”</p>

“怎么会嫌弃。外界的事我已脱离太久，如今有师兄在，那真是再好不过！”</p>

两人恢复明朗的心情，信步走出了竹林。</p>

重风如今不在宗内，说是修为到了要紧的时候，需得外出寻个福地闭关，便提了几个年龄稍长、修为甚好的人做主事，宗内倒是一派祥和。可见这几年风羲确实如萧柏所说，上下打理得很好。</p>

商定好了休息一晚明日再动身，萧如松便给绿央寻了个空出来的寝室，一路上碰到认识的弟子，也只说是绿央是此批新入门的弟子，倒没人起怀疑。</p>

在寝室歇息片刻，绿央分别给师父和溪山传了信，等了两个时辰也未等到回信。绿央心底正暗自不开心，萧柏敲门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p>

萧如松将盛了简单饭菜和一壶酒的托盘放到桌上，两人相对而坐，又商量起明日的安排。</p>

“师兄可知我从前的同屋桑桑，就是一只灵鹿，她如今在何处？还有我师妹……”</p>

萧如松自是知道的，当时绿央走后，他便格外照顾时祺和桑桑。于是他道：“师妹莫急，她二人如今都很好。桑桑修习期满就回了藏青山高原。藏青山与烬微山相邻，明日我们可先行前往。至于时祺，她也很好，不过我想师妹还是亲自去瞧一瞧吧。”</p>

绿央原本是有些害怕去见时祺的，她不想再让自己勾起念安的情绪和不好回忆，人家安安生生地过着，自己突然出现算怎么回事。</p>

但听得萧如松这样讲，她还是想去看一看，哪怕远远地看一看，确认对方过得好就行了。</p>

于是她点点头，道：“也好。”</p>

两人又对饮了一会儿，萧如松让绿央安心歇息，自己便又带着托盘走了。</p>

萧如松走了没多久，绿央同时收到了鹤玄和溪山的回信。</p>

“念卿卿安，待卿归。”这是溪山的。</p>

“万事当心，尽早归。”这是鹤玄的。</p>

绿央揣着双份的开心，心满意足地睡下了。</p>

第二日卯时，两人便动身往藏青山而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