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飞焰照山栖鸟惊（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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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绿央躺在自己宿舍的床榻之上。刚醒来的恍惚过去以后，绿央才开始疑惑，自己不是应该被关在禁牢之中，怎么还能好好地睡在寝室里。</p>

她下床溜达了几步。那条伤腿已经被悉心地救治过，就是走路还是有点跛。先前在山上自己并未怎么出手，只是一心给丹鸟修复本源，力竭了而已，现下灵力已经恢复了五成左右，还算不错。</p>

既然身体没什么大碍，绿央的心重新被漫山的大火占据。桑桑不在，不知道去了哪里。</p>

自己先前昏睡着，对后面的事情一概不知，满心满腹的疑惑急需一个人来解答。</p>

可是绿央打开门，刚走了两步，就被一道结界猛然弹了回来。</p>

她跛着脚走过去自己感受了一下。这个结界设得很严密，看似透明，实则外面可以看到里头，里面却只能看到外界的幻象。这个结界没有通行令是不能穿越的，自己现在灵力并未完全恢复，强行突破只怕也是不成。</p>

没办法，绿央干脆坐在了结界前。总会有人来的，自己这么个“罪人”怎么可能就是关着就完事儿了。</p>

半个时辰后，约莫午时，果然结界产生了异动。来人缓缓走进来，看到坐在地上的绿央似乎脚步停了一瞬，随后走了过来，停在人身侧。</p>

绿央背对结界而坐，正闭目养神。睁眼，看到自己腿边一双月蓝色的靴子，她抬头，看到风羲显出疲惫的脸。</p>

风羲道：“什么时候醒的？”</p>

绿央如实相告：“方才没多久。”</p>

“起来吧，回屋去。”</p>

绿央一把拽住风羲的衣摆，站了起来，道：“风羲，丹鸟如何了？此事我们已说好只我一人承担，那也不必将我关在这里了，带我去禁牢吧。”</p>

风羲怒气冲冲地转头看人一眼，道：“你一人承担？你承担得起吗！”</p>

说完，不等绿央答话，风羲揽住她腰，脚下一点，直接飞到了屋顶之上，一手挥开结界，让绿央看到外面的情景。</p>

“看看，这些你要如何承担！”</p>

绿央呆住了。几乎整个重烬门后山都被火焰屠戮殆尽，两天前还郁郁葱葱的山林，如今只剩下焦黑一片，灰烬之间将息未息的火星闪着红光，像邪兽的眼睛，紧盯着每一寸生机，只要一有机会就会不顾一切吞噬。</p>

风羲捏着绿央的后颈，让后者转头往下面看去。哪里只是重烬门后山，这片焦黑甚至蔓延到了半个烬微山，在半山腰才止住，再往西也是望不到头的黑灰直往藏青山方向而去。</p>

“看清楚了吗！”</p>

“我……我没想到会……会这样……”</p>

风羲捏着绿央后颈的手用了用力，旋即放开，但语气里的怒意不减，她道：“你当然没想到，你一心只想着你那点英雄主义和救世之心嘛！我当时有没有叫你收手！丹鸟是火山口里幻化而生，你以为它的吐焰是什么普通的灶间小火吗！你一意孤行用足了御灵，它的本源是修复好了。可那些被九阳真火烧尽的其他生物呢！”</p>

“幸好宗主出手截住了，不然一路烧到山下去，山下的凡人又该怎么办？！宗门弟子这两天为了拦住往西而去的火，几乎力竭。你说说，你要如何承担！”</p>

听完这番话，绿央感觉要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双手了。她低头看着这双手，想不通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差错，还是说，一开始就错了。</p>

蓦地，她想到了什么，又问：“那丹鸟呢？”</p>

风羲发泄完心中怒火，此刻已恢复了些许冷静，她道：“逃到藏青山背后去了。火势已经被拦下，宗主下令不用再追了。”</p>

“如此便好……”绿央呆愣愣地说出这一句话，自顾自地又去看那漫山的灰尘。</p>

但风羲并不想再让她在外面多待一刻，捏着她的肩，就把人又提回了屋里，结界重新合上。</p>

“你好好待着吧。你的事情，我自有数。”</p>

撂下这么一句话，风羲头也不回地走了。</p>

绿央维持着风羲走时的那个姿势，在榻上躺了一天一夜，不吃不喝地想着如何承担自己造成的错误。期间有人来送过饭食和汤药，放在门口就走了。</p>

按理说，他们修习到如今，就算是十来天不吃也不至于丧命，但都是人躯妖体，没到成仙的境界，也是不可能滴水不进、一谷不食的。</p>

但绿央感受不到饥饿了，她全身还在动的只有脑子和心力。</p>

原来要承担错误和罪责也这么难啊。还没跟师叔道歉呢，没听他的话，不知道他是怎么稳住重风的。风羲说的“自有数”又是怎么回事。</p>

绿央脑子里一大堆事情，翻来覆去车轱辘般来回想。</p>

在她理也理不清，想也想不透的一团乱麻中，时间过去了七日。可她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还是躺在榻上，瞪着眼望房梁上的威灵仙。</p>

到第八日，门外传来响动，绿央以为是送饭的又来了。没曾想，寝室的门被打开，一个人影两步走到榻前，坐下来就去拉绿央的手。</p>

许久没见人了，绿央这才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偏头去看。</p>

“师姐，师姐，还好吗，你怎么样了？”</p>

绿央看着人红得跟兔子似的眼睛，由衷地笑了一下，但干涩的嘴皮瞬间裂开，一丝痛感传来，她勉强道：“念安，你怎么才来啊……”</p>

时祺眼泪“啪嗒”一声砸在绿央手背上，她道：“对不起师姐，风羲她不让任何人靠近这里。但我听送餐的弟子说，从开始到现在，送进来的汤药和饭食，师姐从来没动过。我求了风羲好久，她才肯让我来看看你……对不起，师姐……”</p>

说着，时祺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往下落。绿央想要抬手去帮她擦一擦，伸到一半就被对方截住，握在手里。</p>

“念安乖，不哭了啊。师姐没事的，你再哭，师姐才要难过了……”</p>

时祺这才抬起手背，左右胡乱擦了一下脸，又道：“师姐，吃点东西吧，药也是得喝的……”</p>

绿央摇了摇头，道：“不用了，不想。”</p>

时祺又慌了，她也是病急乱投医，直接站起来，道：“那……我去找风羲，她来，她在，你才肯喝是不是。”</p>

正要走，却发现自己衣摆被拉住，时祺回过头又重新坐下。她听到绿央说：“念安，不用了，药……不灵了。”</p>

时祺一下愣住了，过了好久，她才反应过来绿央说的是什么意思。</p>

绿央道：“所有人都在说我错了。我觉得，他们说得对。”</p>

时祺道：“不管她们说什么，无论对错，师姐，我只要你好好活着！”</p>

听到这样一句话，绿央眼睛终于湿了。她道：“念安，谢谢你……”谢谢你此刻还愿与我站在一边。</p>

“但是，人一定要为自己做的错事，付出代价。”</p>

时祺只是摇头：“风羲，风羲已经在处理了，师姐你……”</p>

“做了错事，不能总躲在别人身后，也不应该要别人来承担。”</p>

时祺说不出来话了，还是在摇头。</p>

绿央顿了顿，又道：“念安……我想出去。”</p>

时念安一愣，转念仿佛看到了希望，忙道：“好好好，我带师姐出去，出去转转说不定就吃得下药和饭食了，对不对。”</p>

榻上的人不说话，时祺只当她是默认了，高兴又手忙脚乱地，一手揽肩，一手抄过膝弯，将人抱在怀中就往外走。</p>

走到门口，绿央道：“等下。”随后指了指那碗放在桌案上、已经彻底凉掉的汤药。时祺顺着她的意思，单手揽着人，将药碗端起喂到人嘴边。</p>

一口气喝完，绿央满口都是又苦又涩的味道，但终于恢复了些体力。</p>

时祺重新将人抱起，往外走。她身上的通行令还未过时候，是以顺利地通过了结界，外面依然没有人守着，想来是风羲打过招呼，要给二人留足说话、相处的空间。</p>

没想到出来得这么顺利，绿央松了一口气。</p>

时祺带着她挑了小路走，避开了所有人。等走到了宗门外，时祺才问：“师姐想去哪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