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若似月轮终皎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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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方天地位于界河之下，暗流连接试炼境内地下世界，这些地底生物不消多说也定是被禁制镇压在此，不知为何这位老者未被绞杀，反而能安然在此生活，且这些不同寻常的美人面似乎也与他有关。</p>

绿央和夏书筠心下也知了轻重——这人不是她们对付得了的。</p>

两人皆是负身行了一礼。</p>

“前辈恕罪，我们过河之时被暗流胁至此处，并非有意叨扰。”绿央一句道清原委，盼着这位老者不要动怒的好，只因她竟然也看不出他是妖是人、灵力如何。</p>

“抱歉，前辈，伤了它并非故意，我向它致歉。”夏书筠也施了一礼，这个它自然是指刚刚嚎啕大哭的“小孩”。</p>

这老者摸摸胡子，眯起眼睛，凑近了夏书筠，上上下下瞧了个遍，只瞧得夏书筠浑身汗毛直立。</p>

“嗯，不错不错，果然是难得的美人。”那老者面露微笑，语气温和，这看似赞美的话语，让绿央和书筠一时也不知作何反应。</p>

“既已知错，那便用你自己赎罪吧。”还未等二人反应，这老者拂袖一挥，夏书筠便被紫光裹去，重重摔在岩壁之上，美人面铺天盖地袭来，裹住了她的手脚，徒留一张玉面，她吓得瞳孔震荡，想呼救，却感唇舌麻痹，竟是喊不出声来。</p>

见老者这般喜怒无常，突然发难。绿央想也没想即刻竖起魂器，一时之间绿光乍现。</p>

“放开她！”绿央迈出半步，一副作战姿态，活像一只炸了毛的动物，炸得叶片纷飞。</p>

那老者回头看她，却盯着她手里那根魂器树枝，眼里的光活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咦，你这魂器倒是不错。”</p>

说着他又摸着胡须绕着绿央走了两圈，上下打量，突然开口说道：“很痛吧。”</p>

听着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绿央却是身子一僵，握着魂器的手指已经泛白。</p>

那老者却是依然用玩味地眼神看着她，似是想到了什么，道：“小友，你让我放开她，那我这些花儿的肥料……”</p>

绿央手指握了又握，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几乎是咬着牙说：“我来！”</p>

夏书筠原本听着老者莫名其妙的话语，正在不解之中，又听得绿央这样说，使劲挣扎着，却仍没有挪动半分，只有一滴粉泪滑落玉面。</p>

“哈哈哈哈哈哈，好，就等你这句话了！”那老者得到想要的答案，竟是忍不住大笑起来。</p>

绿央收了魂器，绿光散去，她站在老者面前，回头朝夏书筠绽开一个笑脸，又眨了眨眼用口型告诉她：没事。</p>

那老者却没再多言，又是一挥手，一道结界便绕着二人撑了起来。夏书筠再看不到听不到任何了。</p>

不知过了多久，夏书筠只觉得眼睛干涩非常再流不出一滴泪来，喉咙也开始发紧。那结界金光终于破开，老者依然负手而立，一手摸着胡子，绿央躺在一边，眼睛紧闭，面上除了苍白，再瞧不出其他颜色来。</p>

夏书筠感觉手脚的束缚终于松开，她跌落下来，手脚并用地爬到绿央身前，托起了她，用哑着的嗓子急切地呼唤着，怀里那人却仍然没有醒转的趋势。</p>

夏书筠又哆嗦着手催动灵力，旁边却响起不冷不淡地声音：“别费力了，休息一阵，她自然会醒。”</p>

夏书筠转头，恶狠狠地盯着那老者，眼里血丝密布。那老者却已不再多言，一挥手，夏书筠不自禁地抬手闭眼，再睁眼时，已在界河岸边，绿央依旧枕在她膝上，未曾醒来。</p>

夏书筠心下震惊，她只道这老者定是对绿央做了什么，才肯将她们送出来。但现下情形也由不得她细想。她踉踉跄跄地背起绿央，随手摸着一根枯木便作了拐杖，亦步亦趋地沿着界河向前走去。</p>

她不知道要走多久，只有一个声音在心里说：走出去，一定要带央央走出去。</p>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模模糊糊瞧见前面奔跑而来几人，她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倒了下去。</p>

绿央睁开眼就看到了木制屋顶，梁上缠着一根刚刚开花的威灵仙，她立马反应过来，这是她自己的宿舍床榻。她支起上半身坐起来，才发现自己塌边正趴着一个人，压住了被角。</p>

绿央这一动作，那人也醒了，猛地坐起身来。</p>

“风羲。”绿央笑着喊了一声。</p>

风羲眼底有血丝，瞳孔微微震颤，听得这一声才如梦初醒，</p>

“你醒了？终于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想不想喝水？啊？” 她抓着绿央的手并未松，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说话间又将这手拉着左看右看。绿央身量本来就小，那手更是比风羲小了一大圈，被她像个汤圆似的握在手里揉搓捏圆。</p>

绿央噗地一下笑出声来：“好啦好啦，没事的。”</p>

风羲好像终于松了一口气，放下了手里的“汤圆”，脸上又是熟悉的、春风和煦的笑容，梨涡在一边脸颊荡漾开来。</p>

不消半刻，不大的床榻边已经被来人挤得严丝合缝。</p>

“呜呜呜，央央你再不醒，我就……”小鹿依然泪眼汪汪，一句话没说利索，就被姜清河打断了。</p>

“你要再不醒，她都准备把你栽土里了，说什么要给你找个阳光好的地盘，说不定能重新长出来呢！”姜清河今天穿了一身红衣，倒是衬得她又飒爽了几分。</p>

桑桑赶忙去捂她的嘴，从脸颊到耳根都红了起来。</p>

被活宝这样折腾一番，众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p>

“央央，那老……老前辈到底做了什么？”说话者是夏书筠，她当时清楚地听到了“肥料”这个词，绿央回来昏睡了几天，她那颗心一直悬在半空之中。</p>

闻言，众人的表情又严肃起来。</p>

绿央心道：“他可不是什么老头。”面上还是若无其事，笑嘻嘻地：“没做什么啦，拿走了我一点灵力当花肥，不然他哪肯送咱们出来。”</p>

听她说得这样轻松，众人反而倒吸了一口气。尤其是风羲，要不是看绿团子还没恢复，她真是想赏她两个脑崩儿。</p>

“一点儿？这一点儿让你睡了好几天！让书筠背着你走了一整日！让……”说到这她又觉得语气有些重了，停了一下继续说到：“重月师尊说要过来帮你查看，你先休息会儿吧。”</p>

又关心了几句，几人终于从房间退了出来。</p>

“风羲，绿团子刚醒也是不想大家担心，你刚才何故那样生气？”姜清河放低了声音问。</p>

为什么？风羲也说不出来为什么，气树妖从不珍惜自己的身体？还是气自己没有保护好她？</p>

说不上来，也不愿再去细想。她摇摇头，叹了口气什么都没再说。</p>

待到人都散去，绿央又躺倒在榻，呼出一口气。她抬起右手，晃了晃腕间的铃兰。</p>

这花自小与绿央相生相伴，与她一同间尝过风雨、品过霜华，绿央化人形时便成了她的腕花。外人只当是个寻常的饰品物件，这次试炼也唯有五人小队其他人知道了这花藤竟能当个法器使用。这藤铃兰多年来都未化形，绿央大概知道是它自己不想罢了，亦从不把它当法器。</p>

那花蕊间散出点点微弱光亮。</p>

“老头，老头……”绿央放低了声音，轻唤了两声。</p>

没得到回应，绿央泄了一口气，略感失望地放下了手。</p>

“喊什么喊，打扰我浇花。我迟早出来把你劈了做拐杖。”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猛然砸入了绿央的识海。</p>

“你要叫我，直接用灵力在识海里喊就行了。你这么个叫法是不想活了吗。”语气依然不好，那边还依稀传来哗哗的浇水声。</p>

绿央挠挠头，嘿嘿一笑，依言用灵力与之对话。</p>

“嘿嘿，一时没习惯。你弄走我一截灵根，我还没缓过来嘛。”</p>

那头听到这话，沉默了半晌，绿央还以为是自己灵力不济，断了连接。</p>

“老头？老头？”</p>

“叫叫叫，叫什么叫，谁是老头！老子也就比你大了几十岁而已！”那头终于噼里啪啦砸来狂风暴雨，“拿你灵根，你怎么不说我还植了自己的修为给你呢，你这小妖不知道捡了多大便宜！”</p>

“那老头，你为什么要这么干啊，在下面好好封着呗，日子不也挺逍遥。”绿央将手枕放到头下，她对这个问题确实颇为不解。</p>

在那穴中之时，她当真以为这老头要化了她做花肥呢。没曾想支起结界后，这人却说要跟她做一笔交易。</p>

结界内，绿央亲眼看着“老头”变成了一个青年，一身玄衣，衣袍纹路泛着银光，腰间佩一绯色玉佩。绿央觉得这玉佩眼熟得紧，却愣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p>

“你……你是，老头？”</p>

“你才老头呢，你全家都老头！看清楚了，你见过这么英俊挺拔的老头？”</p>

“那你干嘛变成那样。”绿央也甚是无语，修者人人都想尽办法维持面目在最佳时期，这人偏要扮老。</p>

“噢，你家来了陌生人不知好坏，你就坦然用真皮相见啊！”“老头”翻了个白眼，“变张皮相又不是什么难事。”</p>

绿央觉得他说得好像很有道理，一时之间也没法反驳。</p>

“我说，你这小妖啊，做个交易成不成？”老头终于说回正题，他声音不似先前沙哑，应该是回到了这具皮相的声线，低沉又带着一种蛊惑之力。</p>

绿央没有说话，他兀自踱步起来，又道：</p>

“你取下魂器一段予我，我截灵识一段寄于你身，与你共情共感外界之事。成的话，我便将你和外面那个美人儿毫发无损地送出去，如何？”</p>

“你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绿央脑子都要烧了，她实在想不出来，这样做对这老头有什么好处，难道就是因为寂寞想出去看看？</p>

“你不管！你就说成不成！”老头拂袖蹲下，与绿央平视。</p>

绿央被看得有些发毛，说话也磕磕巴巴：“可，可我的魂器是……”</p>

“我知道，你那魂器其实是你灵根所炼，对吧！”他搓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绿团子，“你这小妖这么年轻，也当真是狠得下心，那般痛苦都能忍下来。”</p>

无外乎他惊奇，以灵根炼魂器确是所有仙家法宝炼化中最难的。</p>

修者法器大多以常见兵器铸造，再以修者自身灵力常年淬炼，最后成形之时，便能与修者心意相通，称之为魂器。</p>

人者，选上等材料打造剑、刀、枪等，也有环佩、指环、簪钗等饰物；妖者，多选与自身相合之天材地宝，形态更是多样。魂器之风格自然也与其主人高度一致，如风羲的凌风剑，作战时凛然飒爽又不失君子之风；姜清河的赤练鞭，就像她本人一样热情洋溢，鞭式急急如烈火，又凶又猛。</p>

灵根，无非修者的雅称，实则与人之脊骨一部分相融相等。妖者化作人形后，其灵根位置也相差无几。灵根本就在修者常年修习之时，浸淫大量灵气，又与修者本身同根同源，若拆下部分灵根淬炼十年以上，那其炼成的魂器，无论是法力还是与修者心意相通的程度，都不是一般魂器能比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