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番外 死域之灵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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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殿离得不近，可异变之后的季如光，五感都变得极其灵敏。</p>

他甚至能听出，这声惨嚎里，夹杂着无数道骨头碎裂的细小声响。</p>

娜娜！</p>

季如光抬手斩落了一头扑过来的夜狰，扭头便冲向了神殿。</p>

就在他踏进神殿的那一刻，时空仿佛在瞬间凝结。</p>

四周的空气灼热得像是要把人烤化。</p>

熊熊烈焰像旋风一样围绕着神殿，而娜娜此时就在神殿中央。</p>

她跪坐在地上，手无力的垂着。</p>

季如光心急如焚的冲上前，娜娜睁开眼，用凄惶的眼神看向季如光。</p>

“来不及了……”</p>

“玉璧，会怎样？”</p>

季如光拼尽全力的张嘴询问着，声音却已经喑哑不堪。</p>

娜娜抬起头，泪水浸透了整张脸庞，似乎已经经历了这世上最锥心的折磨。</p>

“季大哥，还记得你说的，守土之责么？”</p>

季如光不知道娜娜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他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说清楚。</p>

“九死……无悔。”</p>

但娜娜应该是听到了，她动了动嘴角。</p>

“好，那你要活下去。”</p>

接着，娜娜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p>

她挥出一掌，将季如光击飞出去。</p>

却用匕首割开了自己双手的手腕，鲜血不断地滴在地上。</p>

“娜娜！！”</p>

季如光艰难的爬起来，看到娜娜嘴角翕动着，闭着眼睛，任由羽衣将她缓缓带至半空。</p>

耀眼的光芒之下，那件羽衣以不可名状的速度膨胀，一只巨大的三足火鸟从羽衣中振翅而出，发出震耳欲聋的长鸣。</p>

火鸟的每一片羽毛，都散发出一道刺眼的光芒，这些光芒交织成一张大网，穿过已经损毁一半的穹顶，向天空延伸开去……</p>

接着，火鸟又扇动了几下翅膀，便向着半空中破碎的空洞处冲去！！</p>

顿时，山河雷动，大地炙热。</p>

季如光眼前一黑，双腿软倒，再也不省人事。</p>

他做了一个梦。</p>

梦里，他又回到了并州边墙外。</p>

他看到还是弃儿的自己被驿长的老妻捡到，吃羊奶和苜蓿糊糊长大。</p>

十二岁，养父养母被路过的胡人随手杀死，他便一把火烧了家，投了并州军。</p>

十四岁，他成了并州军最年轻的捉生将。</p>

十七岁，他雪夜单骑捕了单于，二十岁便封了明光侯。</p>

接着，他遭监军猜忌，明升暗降，却依旧欣然接过了诏命。来了玉璧，戍守这座大漠中央的小城。</p>

雷闯惋惜他，他却说自己很幸运，一个边关孤儿，却得到了胥吏、戍卒、农夫和洗衣妇们最大的善意。</p>

既如此，玉壁、京师和并州，又有什么分别？</p>

守住脚下的土，就是他活着的意义！</p>

季如光一抬头，看见雷闯站在自己面前。</p>

“季头，我们先走了，你要是有空，就替我去看看我家那小子”</p>

“他今年已经五岁了，我还没见过他。”</p>

说完，雷闯笑笑，转身走向了大漠。</p>

“老雷！你们去哪儿！朝廷的调令下来了？”</p>

季如光大声喊着。</p>

雷闯没有回头。</p>

而雷闯身后，刚刚那数十位与他一同劈砍夜狰的袍泽，也在依次向他拱手道别。</p>

他们鲜衣怒马，缓步走向远方，可季如光却怎么也追不上。</p>

“你们等等我！”</p>

“季大哥……”</p>

季如光一回头，发现娜娜竟也站在光里，脸上挂着泪。</p>

“季大哥，对不起。”</p>

“你镇守神殿，有什么可对不起的？”</p>

季如光听不懂。</p>

娜娜却没有解释，她只是轻轻开口，念出了几个句子。</p>

“遇明而生，遇明而死。当无寿者相，如光照无间。”</p>

什么意思……</p>

“季大哥，我也要走了，对不起。”</p>

到底为什么要说对不起？！</p>

季如光想上前拉住娜娜，一伸手，却扑了个空。</p>

等他反应过来，手心里只剩下了一滴晶莹的泪。</p>

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剩下的，是满眼的黑暗。</p>

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气味，四周鸦雀无声，那是一种绝对的寂寞。</p>

季如光推开压在身上的层层碎石，终于看到外面射进来了一线幽光。</p>

他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段，一路上，竟什么都没有发现。</p>

天空中的空洞消失了，娜娜消失了，只剩下那件鸦羽大氅，那些身受重伤的神使们不见了，连神殿里那几头庞大的夜狰也没了踪影。</p>

厚厚的，焦土组成的条条隆起，不知从何而来，纵横交错的钻进神殿的石质地板之下，仿佛巨大植物的根系。</p>

季如光没心情去研究那些是什么。</p>

他继续往前探索着，当他来到神殿中心，突然看见那里高悬着一片圆形法阵——而那法阵，是由碎石组成的！</p>

这些碎石在空中悬浮着，在缓慢的，向着一个方向转动。</p>

季如光看不懂这其中的关窍，他只看到，那法阵上还亮着十一盏长明灯，唯有一盏是熄灭的。</p>

而法阵下，有十一个人形的灰烬，也唯有一个位置是空着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