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行者武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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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谷县在修整了三条官道之后，再加上原本就毗邻黄河，陆运水运畅通，再加上县令西门余治理有方，如今已有常驻人口近十万，而县衙差役却不到百人，难怪捕头张贺对武松的到来没有丝毫抵触，反而整日带着他巡街办案，熟悉衙中和县里各种事务，俨然是要把武松推到他的前边了。</p>

接下来的月余时间，武大郎也没闲着，先是把景阳冈的酒肆给作价转了出去，跟武松打虎得的官府赏银并做一起，买下了县里一处位置不错的三层酒楼，原本这酒楼主人根本没有让出的想法，只因在外地的生意出了意外，急需银子补足亏空，几经考虑后才将酒楼转给了武大郎，却将原本的人手全数带走，所幸那几个一起打虎的猎户兄弟因为这阳谷县人口急剧扩张，近两年在附近已经打不到什么飞禽野兽，于是全部被武大郎招了过来，跑堂的，算账的，后厨的竟然一下子就凑齐了。</p>

而今日正是开张大吉的好日子，武大郎穿着一身崭新的衣袍站在酒楼门口，牌匾上蒙着的红布还未扯下，他不断的招呼着前来贺喜的各路宾客，只是频频的望向街头，等着自家兄弟赶紧回来，这红布只能由武松扯下才算得数。</p>

“这小子可是在阳谷县做了十几宗案子了，手上好几条人命，我寻到过他三次，却因他身手滑溜，都没能将他擒住，结果没想到遇到了二郎，立马如同老鼠遇到了猫，哈哈哈哈！”</p>

张贺抬脚将一个带着枷锁的江洋大盗踹进县衙的牢房中，看着手下将牢门锁好，心情甚是愉悦：“二郎的身手依我看来，比那个开封府的‘御猫’展昭也是不遑多让！”</p>

“‘御猫’？这个名号倒是有趣。”武松微笑道。</p>

“他再厉害也是只猫，你可是打虎英雄！对了，你的身手这么厉害，也应该给自己取个响亮的名号了。”张贺说道。</p>

“名号么？我是从那边。。。从南边一路走过来的，那就叫‘行者’武松吧！”</p>

“‘行者’武松？倒也是符合你的性子，过了今日，整个阳谷县都会知道这个名号的！”张贺拍了拍武松肩膀：“这眼看已近正午了，你家哥哥的酒楼还等着你去揭彩，县令大人昨日就跟我说了，今日他也要去，咱们先去见过大人吧。”随即便招呼着身边的衙役们：“都去给武大郎捧场去！兄弟们当值的错开值次，去了的可随意饮酒！喝醉了回家睡婆娘！武捕头说了，今日去不了的明日还有酒席！”</p>

一帮汉子轰然允诺，簇拥着武松和张贺向县衙前堂走去。</p>

西门余刚断完了桩官司，正要回后院换了公服，好去参加武家兄弟酒楼的开张仪式，一群人迎面遇到县令大人，纷纷躬身行礼。</p>

“都辛苦了，辛苦了，张捕头武捕头，你二人先带着大家在前堂等候片刻，我去整理下，咱们就去赴宴。”</p>

“老爷，我真的不想去。”潘清涟在两个丫鬟的服侍下梳头描眉，可是却有些不开心。</p>

“上次你出门已经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天天让你待在这个狭小的院子里，没有毛病也生出毛病了，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今日同席的也都是衙门里的，没有外人。”</p>

西门余对着玻璃镜自己整理着衣袍：“自那武松来了之后，阳谷县的治安一天比一天好，这次府查应该是没甚么问题了，毕竟秦知府已经收下了那两头虎尸。”</p>

“待回了开锋府，像玻璃镜这等稀罕物的东西多的是，为夫攒的银子，也足够买个大院子了，我也寻个清?的官职，天天能陪着你，到那时不比在这阳谷县过的惬意？”西门余看到潘清涟已经梳妆完毕，便挥手让丫鬟退出寝屋，双手轻轻抚在她的肩膀：“你的夫君啊，倒是也没有什么雄心大志，只想跟你一起生几个儿女，让咱们身边以后能热热闹闹的。这大颂天下忙忙碌碌也是活着，轻轻松松也是活着，娘子，你觉得如何？”</p>

潘清涟掩嘴轻笑一声，柔荑握住自己丈夫的手指：“不知为何，清涟就喜欢你这惫懒的性子，别人家的夫人，都是望夫成才，也就只有我了，只想和你就这么厮守下去，便是吃粥咽菜也是心中欢喜的。”</p>

西门余心中温热，看着镜中的两人，一时有些痴了。</p>

武大郎见过了最后一位前来的乡绅，受了贺仪之后，周围围观的百姓已是有些不耐烦了，开始有人大声叫喊：“大郎！赶紧撒了福钱罢！俺们还要回家吃饭的！”</p>

旁边的猎户，不，现在是酒楼伙计的解珍解宝两兄弟也说道：“武杨哥，要不就别等了吧，时间来不及了。”</p>

“别急，别急。”武大郎用袖子抹了下额头上的汗水，今儿这个晌午的日头也不知怎么回事，虽然已是寒冬，却晒得让人格外焦躁，他抬起手搭起凉棚，再次向街头望去。</p>

“来了！我兄弟来了！哈哈哈哈哈，快快，让出道路来！”武大郎忽然跳将起来叫到，周围的酒楼伙计急忙将人群分开，果然没过一会，张贺和武松就带着一队捕快差役走了过来，队伍中间还护着两顶轿子。</p>

武松看到大哥，便疾步走了过来，躬身行礼道：“二郎因为公事耽搁，让哥哥久等了。”</p>

武大郎的脸都笑得挤成了一朵花，连忙扶着着自家兄弟的手臂道：“无碍无碍，不知那轿中所坐何人啊？”</p>

张贺此时也走了过来：“恭喜武老板开张大吉，这轿中还能是谁？只能是咱们阳谷县的父母官西门大人！”</p>

他这句话故意说的嗓音极大，周边的百姓听到无不惊叹，只因这商贾店铺开张之事，甚少见过有衙门官员来参与的。</p>

武大郎心头一热，扯着武松的手就赶紧上前迎接。</p>

西门余从轿上下来，挥手制止了众人行礼：“今日在这酒楼中，只有民而无官，我来也就是吃菜喝酒而已，武杨，吉时已到，快快行完仪式，我可是有些饿了。”</p>

那些平民百姓见到县令哪敢言声，武大郎也是口中嗫嚅，完全不知道该说些甚么。</p>

“这揭彩之事，还请县令大人来行使！”武松道。</p>

西门余看了看这酒楼翻新后的样子，忍不住也欣慰的点点头：“这门上的牌匾已是我亲手题写，这揭彩之事，就由武捕头来吧！”</p>

经过这段时间，武松也知这位县令大人并不是虚伪之人，于是接过武大郎手中的线绳轻轻一扯，牌匾上的红布飘落而下，“老虎楼”三个大字赫然显现的同时，锣鼓声震天般的响起，几个伙计开始往人群中抛洒铜钱，气氛顿时好不热闹。再看那牌匾上老虎二字笔画线条张劲十足，带出虎啸山林般的气势，楼字却中规中矩，中和了前两字迫人的威势。</p>

“好字！好字啊！”众人中一位老儒捋着胡须说道。</p>

西门余见到老儒站了出来，急忙上前行礼：“晚辈见过王大学士！”原来那老儒竟是曾经的临渊阁大学士王安石，此刻王安石挥手道：“老夫早就告老还乡，只是寻常百姓尔，莫要再以官职相称。”</p>

“我观这牌匾上前两字，颇有些颜筋柳骨的味道，为何楼字却如此平庸？”王安石又端详了牌匾片刻，问道。</p>

“回。。。老师，学生自觉中庸之道，应是不急不躁，不平不庸，只取中正，徐徐图之。”西门余恭恭敬敬的回道。</p>

王安石并没有在意西门余称呼他为老师，只是喃喃自语道：“徐徐图之，徐徐图之，唉，罢了，都是过眼云烟而已。”</p>

他眼神中的迷茫忽然消散：“今日见了你的书法，倒是让老夫有了酒兴，这老虎楼中可有美酒？”</p>

西门余上前搀扶着王安石向酒楼中走去：“老师有一好友，尊名欧阳修，曾着有名篇《醉翁亭记》，其中有一绝句‘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p>

王安石在西门余的搀扶下缓步走向酒楼最上层：“永叔一生爱酒，却不嗜酒，只可惜生不逢时！”</p>

“欧阳先生乃是大才，在学生心目中和老师是一样的经纬之人，然则学生更认同老师的一首诗。”</p>

“哦？不知是哪一首？”王安石问道。</p>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西门余目光灼灼的念道。</p>

王安石轻咳一声，抬手在西门余掺扶着自己的手臂上拍了拍：“老夫身子骨弱，这登楼就如同登山，且缓缓的吧。”</p>

西门余连忙低头，但是嘴角却已经忍不住挑起，他知道这个老儒对于朝堂意味着什么，所以放慢脚步，更加的毕恭毕敬。</p>

如今武家兄弟的名声已经传遍了阳谷县，甚至周边邻县也有所传闻，老虎楼开张营业，竟然仅是来贺的宾客就将三层酒楼都挤的满满当当。</p>

一楼坐的都是小有财力的商贾，二楼则是当地乡绅和有功名的文人，而三楼却只设了两桌，中间由屏风隔挡，屏风一侧是阳谷县中威望处于顶层的寥寥几人以及县衙官员，还有武家兄弟。而正位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王安石。</p>

而另一侧是这些人的家中女眷，都由丫鬟撑着遮幕提前上楼，她们彼此之间也都熟络，吃着干果瓜子，压低着声音聊些女人间的话题。</p>

“老师请净手。”西门余起身接过旁边下人盘中温热的湿帕双手递上，王安石接了过来仔细的擦拭之后，西门余又敬上一盏茶水。</p>

“书法一道，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庆年（西门余字庆年），你的字很不错，已经能看出来你悟出了属于自己路，想必这和你治理阳谷县十余年的经历心得有很大联系。”王安石啜了口茶，缓缓说道。</p>

“老师慧眼如炬，学生读书时，一直以为以德而治便可得天下太平，但是来到阳谷县后，才知这民生涉及之杂，根本不是一个德字就能概括的。”西门余答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