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回忆被现实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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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记得他真就是不爱说话，不爱玩闹，不爱与人交往，表情冷峻的都有些阴郁，很不像那个年龄段的男生。在学校期间，他大多数时间都在沉默，好似班上的隐形人，自始至终只有一个男生和他走得比较近，但在他俩同桌期间，对她却是言听计从、有求必应的。那时节，刚来的她并不知赵谦玉的习性，当他和其他学生一样，她和大家都不熟，只能拿他开玩笑。而他呢，无论她怎样取闹，都是一笑了之，无所谓的态度。她记得他戴着一只大人的手表，这在当时学生当中是很金贵的物件，他视若珍宝，很少示人，偏偏她是个急性子，慌着下课玩耍，上课时屡屡催他看时间，后来他索性一上课就把表放在二人中间。她记得每每疯玩回来，在座位上喘气的时候，总能见他的水缸盛满了水静静地待在课桌上。她记得给他讲题时，他亮晶晶的看着她的眼神，让自己美的像全天下最厉害的老师，可比现在的学生合格多了。她记得有一回上课时她太调皮了，惹怒了老师，老师罚她站时他不时回头看的眼神，好似犯错误的不是自己，而是他。她记得六一儿童节时她在班上跳舞，旋转时无意间扫到他的眼睛，那个专注认真劲呀，今后她再没见过有谁这样看过她。她甚至记得毕业前夕，拍完毕业照后，大家聚在树阴下闲聊，有个面对着他的女生感叹着说：“真不想毕业，毕业以后大家想再见一面就难了。”说完，脸红红地看着他，他若有所思的说：“是呀！”然后，看了自己一眼。她挺奇怪，之前他们很长时间都没啥交集，那天怎么两人离得那么近。她还清晰记得当时那个眼神怪怪的，定定的看着她，好像想要表达些什么，可是哪容她细想，一帮学生围过来，她们开始叽叽喳喳的笑闹起来。

现在想来，那眼神里含着不舍、含着深情，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她，还真是深邃的很！她不明白，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小屁孩，哪来那么些多愁善感，怎么他就那么的忧郁冷峻、沉默寡言呢？彼时她并不喜欢这样的男生，而且还有那么多老师同学们公认的好男生们围绕着她呢，所以对他从没刻意留意过，也没动过任何心思，但费解的是，那些相处的细节，那些深深的眼神，是怎么样悄没声息的贮藏在她心灵最深处呢?

生活呀就是难以预料，你永远不知道拿到手里的下一张牌是什么？张佳一后来听卖保险的常说一句话：-未来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不确定，深以为是。她怎么也没料到这些记忆竟然藏得那么多，那么深，那么久，而今且又轻易的重见天日，如满藏了宝藏的洞口訇然中开，让仅仅是偶然路过的她拣了“便宜”。她一遍又一遍的回忆，一次又一次的美化，直到赵谦玉被她描画的完美无缺，直到她期待每一天太阳的升起只是为了发生“遇见”的可能。看到这里，明眼人都明白，其实就是回忆——这种心理活动的负面作用，它如美颜滤镜，留下来的都是我们想看到的。张佳一用回忆把故事圆得越来越好，源于女孩子基因里既存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只是她更为感性，非要说这就是命中注定，非要相信他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她，等她哪一天“暮然回首”，发现他就在“灯火阑珊”处。万事有利就有弊，这般美好期待赋予了她充盈无限的动力，同时，也遮蔽了她投向现实的目光，阻断了她与现实中男孩子交集的机会。难得的是她乐在其中，话说回来，这也未尝不好，每个人都同时生活在两个世界中，物质上的和精神上的，当物质生活大差不差时，生活水准的高低就取决于精神生活，张佳一的精神生活显然是不错的，因为她总有希望，而且希望又是那样的美好。

这一晃就是六年的时光，期间她曾试图找他当时唯一要好的男同学打听消息，对方说初中毕业后两人也断了来往，从此，这个人“石沉大海”。世间的事就是捉摸不透，你不动心时，这人时刻在你眼前晃悠，你想去抓住时，哪怕是一再的“蓦然回首”，他就是无影无踪。就像她和他，明明在一个城市成长，明明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大，就是碰不着面。

时间越积越长，张佳一越来越没底，越来越绝望。她越来越感到已回首得脖子都疼了，看到的依然是路灯，没有灯火。她开始面对现实，接受父母安排的相亲，可又不甘心，见到男方就不自觉的与赵谦玉比较，人家没他眼睛深，没他鼻子挺，没他安静，没他沉稳等等，反正就是鸡蛋里头挑骨头。她懒得答理别人，人家也觉得她呆板无趣，很快一拍即散。她就一直单着，除了父母着急外，本尊却是逍遥自在的不得了。

“佳一，想什么呢？”刚下课回到办公室的姚红猛得拍醒了她，一上午的时光就这样溜走了。

“走，吃饭去”，姚红边放书边对她说，

“我得稍等会儿，处理个学生问题。”她简单地将六班课上的小情况说了下，刚结束，就听一声响亮的：“报告”，她俩对视一笑，“说曹操，曹操到”

李争气同学是老师办公室的常客了，父母因为忙于生意，很少管他，他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的日子。后来他发现隔三差五的被老师耳提面命一回，或是被臭骂一回，也挺有意思，总比一个人的冷清热闹得多，也让他觉得到底是有人在乎他的。于是他时不时的出些小状况，与老师斗智斗勇，其乐无穷。而在所有的老师中，他最喜欢给张老师捅娄子，张老师年纪轻、脾气好、言语文雅，即使再生气吵他的话语都不过火，因此，张佳一这里他跑的最勤。这不，上午的课刚结束，他就主动自觉的来办公室报到了。听到张老师一声令下：“进来”，他晃着肩膀悠然自得的走进来，完全不像是学生到老师办公室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