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夏至未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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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玉泉宫出来，沐云瑶拐进一条偏僻小路，缓步走着。夜色已深，小路没有宫灯照耀，倒如黑窟窿一般，看着便有些怕人。</p>

曾经她最怕黑，总觉得黑的地方会有什么妖魔鬼怪藏于那里，然而如今比起白日里刺人的阳光，她忽然发现隐于夜色中能给她带来莫名的安宁。</p>

行走于黑夜，便不用面对白日惨淡的现实了吧。</p>

想起方才发生的种种，她才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什么。</p>

对着有着血海深仇的人的儿子说，我喜欢你。</p>

真是有够讽刺的。</p>

四周蝉鸣聒噪，一时引得沐云瑶也心情烦闷。她暗恨自己怎会这样没出息，竟说出那样的话。她握紧拳头，微微长长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p>

浓墨般的深沉夜色几乎将她小小的身影吞没。</p>

到了掖庭宫，沐云瑶肚子“咕噜”了几声，她方想起自己还未曾用晚膳。</p>

宫女屋里和铃与浮翠都已睡下，春黛则坐在床边做着针线活，如豆般的烛火跳跃，春黛似乎是迷了眼，抬手轻轻拭了一下便继续手中的活计。</p>

听到云瑶进来也没抬头，只是说道：“你还没用晚膳吧？桌子上还有一块红薯糕，你拿去垫垫肚子吧，虽然有些凉了，但也只有这个了。”</p>

沐云瑶应着向桌边走去，靠着桌子站着，一边拿着红薯糕嚼，一边看春黛做针线活。</p>

“你在绣什么呀？”好奇的看了一会儿，沐云瑶口齿略有不清的问。</p>

春黛笑笑，“从嬷嬷那里得了些针线碎布，闲来无事便拿出来随便绣绣花样罢了。”</p>

沐云瑶咽下红薯糕，凑到春黛身边，借着烛火看见她绣的是几朵并蒂莲花。</p>

“并蒂莲？春黛姐姐莫非是有了心上人？”沐云瑶揶揄笑道。</p>

春黛嗔了沐云瑶一眼，道：“别胡说，只是绣着玩罢了。时辰不早了，我要熄了这灯了，你也快去睡罢！”</p>

“哼，荷开并蒂，连理同枝。春黛姐姐是只羡鸳鸯不羡仙了。”沐云瑶吐着舌头说完，就飞快的躺到自己床上盖上被子，然后才说：“我睡了！”</p>

春黛见了真是又可气又可笑，又拿她没法子，只得道：“睡你的吧，以后再这样伶牙俐齿我可饶不了你。”</p>

第二日又是早早便起了，云瑶却仍是没睡好。如今入了夏，蝉又活跃了起来，没日没夜地叫，闲暇时听了也许还有些夏日意趣，烦闷时，尤其是晚上无法入眠的时候，真是恨不得一场大雨下来把它们都冲下来才好。</p>

夏日四更天的皇宫里晨光熹微，淡云疏光流转的天穹下是一排排宫女太监匆忙行走的身影，金碧辉煌的宫殿亦收敛自己光华，安稳于晨时似昼似夜的暧昧时刻。宫墙外杨柳绿成一团烟雾，连带着还有风吹起时漫天飘飞的柳絮。</p>

沐云瑶一袭湖蓝裙衫跟在和铃后面向浣衣局的方向走去，微微眯着眼睛，似是没睡醒在迷糊，又似是感受这夏日薰风的轻柔与温暖。</p>

本以为掌事嬷嬷又是惯例的训话之后安排工作，不过这次似乎有些不一样。</p>

“夏至即至，皇上打算举办夏日宴，这活儿自然也就多些，你们近日都尽心做着，夏至那日许你们半日清闲！”掌事嬷嬷拿着帕子，似乎这样就能掩住自己的咳嗽声一样。</p>

“夏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