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求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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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听刘大夫调侃：“飞鹞啊，你已经换过四个姓名了。”</p>

“无事，不差再多一个，”她的声音愈来愈远，“柳姓不错……”</p>

他昏了过去。</p>

……</p>

静。</p>

无边无际的静。</p>

其后是寒，寒如秋水照月。</p>

月……</p>

他迷蒙中一侧身，痛得龇牙咧嘴，看清地上铺了一层惨惨的白。</p>

——那是月华，月至中天。</p>

她背对屋子坐在门外，半似闲暇半似等人。今晚好大的一轮圆月，亮得熟眼。</p>

“山关北漠大荒，盘龙卧雪苍苍……”</p>

他听得她低吟，带着调子的，是首天净沙。</p>

“……万夫夜吼沙场。掀波逐浪……战角急催欲狂……”</p>

忽地调转，声高了，调急了——</p>

“君不见，万里枯野浑一色，阴风乱雪泣如歌！生前功名不予我，我辈无悔无哀戚。长誓志守汉家关，笑谈江湖豪杰义……”</p>

她顿了顿，音调又低下去。</p>

“……自古王侯轻芥草！芥草凭何不英雄？”</p>

猛一伸手，便向面前一棵大树高呼：“干！”</p>

猝不及防一声吼，“扑通扑通”，震下树上几个人。</p>

柳怀音把身体缩进被子里，大气不敢出，静听屋外动静。</p>

一条黑影道：“你……是何时发现我们埋伏在此……”</p>

“从你们在两条街外讨论明晚吃什么开始。”</p>

话毕闻水声——水应不是水，而是酒——柳怀音听着想着，眼前好像能浮现出一幅画面：沾染了月色的酒水自杯中倾倒，晶莹地划出一条线，直至落入黑昏的泥土，被吞没、被掩盖……真是可惜。</p>

窗纸上映出一个黑影，有人逼近。</p>

“女人，既然与你无关，便让开！”</p>

她堵在门口，自是淡然：“你们在找人，还是在找此物？”</p>

拍拍桌上一个盒子——显然就是那个盒子。</p>

于是，锵锵出鞘声，来人亮出兵器，带起一片月光。</p>

“交出此物！”他令道。</p>

“凭什么，”她拿腔拿调，口气像个告老还乡的老官僚，“你得告诉我理由，我满意了，这东西给你。”</p>

“放屁！”</p>

为首的冲上前，不出所料，他立刻便倒下了。不过这一回，柳怀音清楚听到了机簧声：咯嘣清脆，“咻”一声，破风而过。</p>

是她袖中一支轻弩，冷不防，抬手就是一箭！饶你武功再高，这么近的距离，连声都没吭，脑袋应被射穿了吧。</p>

柳怀音忍不住拿手捂住眼睛。</p>

果然，对方怒骂了起来：“出手阴毒！你是什么人？！”</p>

“我就是那个……”她思索一阵，一听就知在胡诌，“五毒邪煞！”</p>

对方驳斥：“胡说八道，五毒邪煞身在江西！而且今早收到消息，他已经死了！”</p>

“哎呀，那可真不凑巧，没把你们蒙住。”</p>

“这女的有病！”他们终于发现了这点。但立刻作了个错误的决定。</p>

“杀！”他们道。</p>

这一回，不展轻弩，而是轻拍案，随之震起一股气浪！</p>

“呃！”</p>

数人倒下，不知她又出了什么招式，只是这一回，唯一的活口不敢骂她“阴毒”了。</p>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那人道。</p>

柳怀音想，一定是她的招式震慑了对方，只是，那会是怎样的招式呢？</p>

“吾，宋飞鹞。”她还是那么言简意赅且词不达意。</p>

“没……没听过……”那人老实道。</p>

“没听过我，不要紧，”她显得通情达理，“我只想知道，你们和谳教有什么关系？”</p>

“我不是谳教的人，不知道你说什么……”</p>

“你说得很对，”她道，“那么换个问题：是谁派你来的？”</p>

“是……我们帮主……”</p>

于是她就跟隔壁哪家的老头似的，长长地“嗯”了一声。“清河帮是个小帮派，昨日偶遇的三乔帮也是个小帮派。汝等在江湖上的地位比不过玉辰山庄，完全没有必要趟这趟浑水……嘶，”她好奇道，“除非你们帮主被人要挟……”</p>

那人惊诧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清河帮的……”</p>

她绕过话头，继续盘问：“你们帮主最近见过什么人？这你总知道吧？”</p>

“是有……一个未曾见过的，找他……”</p>

“知道那人是谁吗？”</p>

“说是自称吴全……”</p>

柳怀音从未听闻过这个名字，但那女人好像听说过。她因这名字沉默了良久，她的沉默很不寻常，柳怀音又在幻想了：所以这个名字的主人，一定与她有一段纠葛。</p>

不过她还是恢复了常态。</p>

“下个问题：你们来这儿之前，告知过谁么？”</p>

“没……”</p>

“那么记住，下一回遇到这种事呢，要说‘告知过’，明白了么？”</p>

一股黑墨扑向窗棂，地面月华的倒影中被溅上一道丑陋的影子。</p>

那是血。</p>

是她在门外手起刀落。说不定那脑袋还滴溜溜地转上两圈，两只眼睛死不瞑目瞪着，嘴巴还能一张一合……</p>

疯子杀人，确如菜场切西瓜！</p>

所以当她踏入屋内，他揪住被角不由高呼：“大姐你清醒一点不要砍我！”</p>

“我砍你干嘛？”宋飞鹞莫名其妙地瞅他一眼，“你有毛病？”</p>

遂拾起桌上的抹布，抹了抹手里沾血的西瓜刀。</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