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何为锥心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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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殿。</p>

外殿聚着大批僧侣，经幡摇曳，木鱼和诵经声不绝于耳。</p>

宫女们连绵成片的哭嚎声从内殿传出，莫名令人心悸。</p>

混乱之中。</p>

穿着一袭霜白常服的萧定昭，怔怔踏进内殿。</p>

妃子宫娥跪了满地，个个梨花带雨悲痛欲绝，抹着眼泪道别榻上的女子，却不知有几分真心。</p>

裴敏敏跪在榻边，哀伤地凝视裴初初，声泪俱下地控诉：“本想和姐姐共侍天子，做一辈子好姐妹，却不料天妒红颜，叫姐姐早逝……没有你在宫中，妹妹可要怎么活？！我的姐姐啊！”</p>

她伏在榻上，哭得快要晕厥过去。</p>

萧定昭抬手。</p>

有眼力见儿的管事宫女，立刻招呼其他小宫女，把殿中的闲杂人群全部带出去。</p>

裴敏敏拿手帕擦泪，哪里舍得走。</p>

裴初初早丧，天子正是孤单寂寞的时候，此时不趁虚而入，更待何时？</p>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萧定昭：“陛下，可否容臣妾再多陪陪姐姐？臣妾从前多有对不住姐姐的地方，可逝者为大，姐姐没了，我才想起过去和姐姐是何等的姐妹情深……”</p>

她用手帕捂住嘴，哭得哽咽不能语。</p>

萧定昭凉薄地瞥她一眼。</p>

他淡淡道：“既是姐妹情深，就去外殿为你姐姐诵经祈福吧。接下来的七七四十九天，朕要你跪在佛殿，每日斋戒沐浴，亲手为她誊抄经文。”</p>

裴敏敏彻底傻眼了：“陛下？！”</p>

萧定昭已经没有耐心应付她。</p>

两名内侍毫不客气地把裴敏敏拖了出去。</p>

昭阳殿只余下萧定昭和裴初初两人。</p>

窗外夜色如泼墨。</p>

萧定昭安静地站在床榻前。</p>

人死后……</p>

是什么模样？</p>

他慢慢抬起眼帘。</p>

数日不见，榻上的少女形销骨立双颊凹陷，长睫在面颊上投落扇形阴影，虽然唇色泛白，可五官依旧是精致的，依稀可以看出她生前的美貌。</p>

她的长发铺散在枕间，从前她很珍惜的青丝，如今发尾微卷，像是深秋的枯草，不复昔日光泽。</p>

月色透窗。</p>

恍惚之中，萧定昭觉得她只是睡着了。</p>

他缓缓在榻边坐了，伸手执起裴初初的手：“裴姐姐……”</p>

少女的手苍白而冰冷。</p>

少年低下头，把她的手捧在掌心细细揉搓，试图唤醒她的体温。</p>

却终究只是徒劳。</p>

萧定昭凝视裴初初的脸。</p>

幼时经历的一切，如走马灯般掠过脑海。</p>

裴姐姐冷情冷性，却把他照顾得很好。</p>

她会亲手为他制作四季糕点，会亲自替他缝制袍裳，在他不耐烦批阅奏章时，会陪在他身边，一本接着一本地替他诵读奏章上的内容。</p>

窗外掠过几只萤火虫。</p>

萧衡忽然想起幼年的一件事。</p>

那时候父皇还在，他因为顽皮不肯读书，就求裴初初在国子监替他打掩护，他自己则带着几个纨绔子弟溜进御花园，高高兴兴地玩了一整天。</p>

他玩够了，已近黄昏。</p>

他兴高采烈地回到国子监，却听说裴姐姐被夫子罚了五十藤条。</p>

五十藤条……</p>

裴姐姐只是个女孩儿，那些藤条打在她身上，该有多疼？</p>

他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不顾夫子的叱骂，亲自跑去找裴姐姐。</p>

他找了很久很久，才终于在暮色四合时，听宫女说看见裴姐姐独自一人去了东南边。</p>

他拔腿往东南方向跑，直到跑到宫门前，才终于看见裴姐姐。</p>

朱红铆钉的宫门巍峨庞大，隔绝了宫里和宫外的两片天。</p>

宫墙边点着一盏盏宫灯，黑夜里却是格外凄冷的颜色。</p>

裴姐姐孤零零站在宫门下。</p>

那天她穿了一件海棠红的襦裙，可是因为挨了五十藤条，襦裙被染成血色，经风吹干，就那么血迹斑斑地穿在她身上。</p>

她仰着头，安静地注视宫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