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二·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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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来的发黄棉絮又破很短，尽管她很努力地蜷缩着身子了，还是会被冻得直打哆嗦。</p>

有什么好说的？</p>

没什么好说的。</p>

海棠低下头，刚想着糊弄过去这个话题，忽然一声惊叫：“呀！有鱼！”</p>

和尚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条红色的大鲤鱼正摆着尾巴，悠闲地晃来晃去。</p>

“和尚，你有口福了！”</p>

海棠挽起裤腿，轻手轻脚地到了河边，瞅准机会，一下便抓住了它！</p>

“哈哈哈哈！”她很少有笑得这么开怀的时候，刚想让和尚一起高兴高兴，却忽然听到：“贫僧不食荤腥。”</p>

海棠恶狠狠地盯了他一眼：“哼，你不吃，我吃！”</p>

“施主，你也别吃吧……”</p>

“不！”</p>

“……”</p>

“咦，这条傻鱼怎么放了它，它还是在附近游来游去？”</p>

“鱼的记忆很短，也许，它已然忘了施主刚才抓过它了。”</p>

“哈哈，鱼可真蠢。”</p>

“阿弥陀佛……”</p>

一年又过去了。</p>

只是这一年，海棠觉得日子比以往似乎要快一些？</p>

……</p>

打坐的和尚，要饭的乞丐，长安城的人也差不多已经习惯了那个奇怪的组合。</p>

和尚自己也开始习惯了。</p>

这天，海棠忽然神秘兮兮地拉住他的僧衣袖子，趁着四下无人，从怀里掏出了一堆银子，放进了他的布袋里。</p>

“这下够了吧？赶快回去修庙吧，我听说，长安城新来了一个大官，要治理流民，像你这种没有度牒的野和尚，一定会被赶出去的，说不定还会被发配去做苦役，到时候就惨了！”</p>

见她说得认真，和尚听得也有些恍惚，他看了一天银两，问到：“施主，这些钱财是……”</p>

“你就别管这么多了！赶紧走吧，难道还不够吗？”海棠问到。</p>

和尚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清澈的眼眸倒映出了她丑陋的身影，让海棠赶紧侧过头：“我走了！以后我也不会来了，再见！”</p>

见她匆匆离去，和尚又看了一眼布袋里的银两，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忙追着她而去，连地上的布都忘了收拾。</p>

……</p>

“贱人！让你钻狗洞！让你偷钱！上次逮住你只是打断了你一条腿，这次不打死你！”</p>

“给我打！”</p>

海棠抱着脑袋，蜷缩着身子，躺在破庙的地上。</p>

棍棒无情地扬起又砸落，打得她皮开肉绽，地上，墙上，棍上，还有他们的脸上……都是她的血。</p>

不过，奇怪的是，好像也不怎么疼？</p>

海棠的眼睛慢慢失去神采，脑子的念头也渐渐变得模糊。</p>

和尚离开了吗……</p>

“轰隆——”</p>

一道惊雷响起，暴雨在刹那间倾盆而下。</p>

“李管事，像是打死了……”</p>

“哼，便宜她了，走！”</p>

一行人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p>

这乞丐偷了多少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竟敢冒犯贵人。</p>

雨水噼里啪啦地砸在她的身上。</p>

弥留之际，海棠好似看到了一个在雨中狂奔的狼狈身影。</p>

好像是……那和尚？</p>

不……不会的，他是雷都劈不动的性子，哪会这般着急。</p>

但，一双手却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p>

海棠的脑海中闪过片刻清明，抬眸看去，竟真的是和尚……</p>

“你……化……缘……”</p>

“够了……吗……”</p>

海棠的瞳孔完全没了神采，暗淡的映出他的影子。</p>

“多了……”和尚的手渐渐用力，“贫僧……化不去这段缘，倒还……又欠了施主……”</p>

海棠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p>

意识已经不受控制，嘴里溢出血沫，脸也被雨水打得狼狈不堪、</p>

“和尚，我……这一生……太短……”</p>

她艰难地抬起头，似乎想抓住什么。</p>

“但……这……一刻……好长……”</p>

她的手无力垂下，砸在了地上，溅起血水一片。</p>

若有来生……若能变成一条大鱼，刹那间便能忘了世间苦痛，忘了你……</p>

想来，也不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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