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二·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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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损的木窗透进了些阳光，阳光下，可以看见一些飘在空气中的尘埃。</p>

天晴了？</p>

海棠猛然坐了起来。</p>

风寒虽然还没好利索，但这对于她而言，并不算什么大事。</p>

心中带着些莫名的念头，她急匆匆地出了门。</p>

一路上，行人都躲着那个又脏又臭的瘸腿乞丐，所以，她倒是很不慢地，赶到了桥头。</p>

过路人对桥头处的指指点点令她心头一颤。</p>

当她冲过去看个究竟时，却看到了一双明亮的眼睛，也透过人群刚好瞧见了她。</p>

虽然那和尚没有说话，但海棠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来，自己还活着，他是高兴的。</p>

古怪的情绪在心底滋生，有人替自己高兴，是这种感觉吗？</p>

……</p>

自此之后，长安城内出现了奇怪的一幕。</p>

一个僧人，一个乞丐，一个坐在桥这头，一个靠在桥那头。</p>

僧人在这头化缘，她便在那头要饭。偶尔想想，好像也是一回事。</p>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便情不自禁地笑。</p>

海棠从不在白天的时候上前找他，不好。</p>

而到了炊烟四起，夜幕降临的时候，她便拖着瘸腿，来到桥这头，坐在他不远处，听他念经。</p>

她总是听不清他在念些什么。</p>

“和尚，你在念什么经啊？”</p>

“化缘经。”</p>

“化缘还有专门的经文念吗？”</p>

海棠瞪大了眼睛，好奇地问。</p>

“阿弥陀佛……”</p>

“和尚，你要化多少啊？怎么总说不够？”</p>

年轻和尚看着她，欲言又止，终究没有说出口：“不可说。”</p>

“你是不是遇到了难处？”</p>

海棠觉得，这和尚定是需要许多钱财的，说不定，是他的庙给烧了？要重修一座庙？</p>

和尚摇着头，又不说话了。</p>

类似这样的问题，海棠问了一遍又一遍，但这和尚，也总是不愿说。</p>

日子从冬，渐渐走到了春。</p>

和尚的身体比海棠想象中要抗冻，不见他躲过雨雪，每日只是吃一些满头清水，第二日见，仍是一身老旧僧衣，干干净净的模样。</p>

这天，海棠没有到桥这头坐下，而是站在桥上，扶着栏杆，看向长安城中，呢喃道：</p>

“和尚，年节到了。”</p>

她侧过头，略带好奇地看向他，问：“你不用回去过年的吗？”</p>

和尚停下了嘴里一直念叨的经文，抬头看向她：“施主呢？”</p>

海棠愣住了。</p>

她想了半天，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p>

回去？</p>

可是……去处呢……</p>

海棠忽然发现，长安城，这个自己一生下来，就没有离开过的城市，竟然有些陌生。</p>

无论是这里的人，还是建筑。</p>

甚至是天空，清风，桥下的流水，傍晚的炊烟，都那么陌生。</p>

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去“认识”它们。</p>

似乎她活着的唯一目地，就是活着。</p>

“施主，想过细致地去了解一件事物吗？”</p>

和尚忽然问到。</p>

海棠皱着眉头，认真地回忆了一下，眼睛一亮，点点头道：</p>

“有！”</p>

和尚笑了：“何物？”</p>

海棠闭上眼睛，脑袋里出现了那些在风中摇曳的花的模样，说：“一是海棠。”</p>

“二呢？”</p>

和尚问到。</p>

海棠睁开眼睛，心脏没来由地加速跳了起来：“二是……你。”</p>

海棠的声音越说越小，小到很难听清，但和尚仍是听清了。</p>

这一次，他没有再突然闭口不语，而是看向长安城，问到：</p>

“施主可否说说你的故事？”</p>

海棠的心跳差点停止，但片刻后，她又咧嘴一笑：“我……好得很！自由自在，无牵无挂……”</p>

她大声嚷嚷着，但眼睛却呆呆地望着城里的烟火。</p>

每一年，每一年，年复一年。</p>

长安城的年节，对她而言，也是节日。</p>

因为在这段时间，挨家挨户乞讨时，她很少被乱棍打出去。</p>

大户人家给的剩饭也比平日多些，运气好一些的时候，甚至会有一两条肉丝。</p>

不过，破庙还是一样的冷，她买不起烛火，一到这个时节，晚上就又黑又冷，寒风像是一把钝刀子，隔着衣服割她身上的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