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慌不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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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瓦诺娃跟顾纬越双视而坐，双方已经不知道沉默了多久。</p>

之前出“嗞嗞”声响的灯管，现已变得闪烁不停。还好审讯室里有六七根灯管，不然在这昏天暗地，滂沱大雨的日子里，肯定会把房间弄得跟闹鬼似的。</p>

特别是跟前还坐着一个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家伙。</p>

伊瓦诺娃在琢磨着顾纬越的话，琢磨着他的价值观。</p>

不能说顾纬越所讲的话没有道理，人类确实说白了就是一头野兽，只是受过教育之后的人类，能够把自己的兽性掩藏起来。伊瓦诺娃想起读大学的时候，教授曾经跟她说过一番话——无论再温文尔雅的人，他的心里，灵魂的深处，都埋藏着三分兽性。</p>

有些人一生都在学习与掌握如何控制自己的兽性，而有些人却肆无忌惮地让自己的兽性伤害别人。这两种人其实在本质上，其实并无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一个受控，一个失控。受控或失控不光是操作者的问题，还得看这副躯壳的零件好与坏。</p>

顾纬越的话，只是把问题说到本质上。</p>

良久，伊瓦诺娃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顾先生，我想你的故事还没结束吧？”顾纬越笑了笑，说道：“当然还没完，只是不知道伊瓦诺娃小姐还有没有兴趣听。”</p>

“当然有。”伊瓦诺娃说道。</p>

顾纬越把手肘放在桌子上，十指相扣，“杀了人之后，那男人如同经历了炼狱一般的痛苦——”</p>

是的，那种心理折磨，确实与炼狱无异，且无时无刻都在蚕食着他的意志。</p>

还记得许明亨死了之后，顾纬越就没有睡过一天好觉。每当闭眼，都会看见烂皮烂肉的许明亨前来索命。他的举动开始变得怪诞，神情变得恍惚，吃饭的时候总是先盯着饭碗一会呆，然后才会像条饿狗一样狼吞虎咽。每天晚上，自己明明是睡在床上的，可是每次醒来，总会现自己背靠着门坐着。平常的日子里，他总会看见许明亨站在人群当中对着自己冷笑，他知道那是自己心理作用，但他始终无法摆脱杀人的阴影。</p>

就这样，顾纬越过了将近一个月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直到有一天，他从新闻里看到有关自己杀人的消息。</p>

新闻内容是这样说的：2oo7年6月29日，在广州市怡乐新城第二期，h栋的k23户，现一名中国籍男子陈尸在该单位的浴缸里。死者名叫许明亨，现年二十二岁。据知情人士透露，死者是广东华实集团董事长——许朝汉之子。法医鉴定死者的死因为遇溺缺氧窒息死亡。据该物业管理部门的负责人说，他们在监控录像中现，死者在2oo7年6月28日凌晨三点五十分左右回家之后，直到现死者尸体之前，死者都没有离开过房间。然而，在2oo7年6月28日下午两点三十五分左右，一名身穿快餐店工作服的男子曾经进入过死者的家，然后在三点十五分左右离去。警方认为，监控录像中的男子具有重大的作案嫌疑。另外，据物业管理部门的人透露，在死者所住物业的十五楼楼梯间的垃圾桶里，现一个送外卖的铁箱子，里面装有一套快餐店工作服与一个盒饭。据了解，该快餐店工作服与送餐箱，是属于一家在怡乐新城对开二横路上，名为鸿福餐厅的小餐馆所有。警方调查过该餐馆，认为该餐馆的所有人员并无作案嫌疑。警方认为，是有人蓄意伪装来达到掩人耳目的目的。据警方透露，凶手除了把死者钱包里的钱全部拿走之外，其余值钱的东西如手机手表等，均还在案现场。目前警方已经断定这是一起恶意谋杀案，并正在全力侦察。警方呼吁，在2oo7年6月28日，中午十二点至下午五点之间，有经过广州市怡乐新城二期附近一带的市民：如果当时现有什么可疑人员，请尽快与警方联系。联系电话是——</p>

顾纬越呆呆地看着电视机，从新闻看到广告，再从广告看到天气预报，整个人如同丢了魂儿似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p>

杀人之后，他一直窝在公寓里没有上班。他的手机摆在桌子上，在没电之前，上面还显示着五十多个未接来电与十多条未查看的短信。这些天来，顾纬越都没有洗过澡，特别是面对热水器的时候，他总是感到非常害怕，害怕这水温会突然变高，把他烫个体无完肤。不光这样，他的样子看起来已经是憔悴到极点——黑黑的眼圈，满腮的胡渣，再加上他本来就偏瘦，看起来俨然一名瘾君子。</p>

是害怕？还是恐惧？在顾纬越的脑子里，出现了许许多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拿起摇控，对着电视机不停地换台。他不知道自己要看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仿佛只有不停地换台，才能平伏他混乱的心。</p>

突然，顾纬越现，无论他怎么换台，节目都是一样。他仔细一看，咦？电视上那个不就是自己吗？他在干嘛？</p>

他看着电视中的自己不知道把什么摁在一个装满水的浴缸里，接着又往缸里倒热水，滚滚蒸气从浴缸里冒了出来，最后，屏幕就定格在浴缸边上。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浴缸，盯着那从浴缸满溢出来的水。</p>

“咕噜咕噜咕噜……”电视机传来了声音，是水的声音，但又不仅仅是水的声音。</p>

“咕噜咕噜咕噜……”声音再度传来。</p>

顾纬越把电视机音量调大，想听听那是什么。</p>

“咕噜咕噜咕噜……”他听出来了，那是有人在水中说话的声音。</p>

“咕噜咕噜咕噜……”这是在说什么呢？他把电视机的音量再调大一点，竖起耳朵仔细听。</p>

突然！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鼻孔撑得老大，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中的浴缸，双唇不自觉地颤抖，他终于听清楚了那人在水中说什么。</p>

“咕噜咕噜咕噜……”顾纬越毛管倒竖，因为传入他耳朵的，就只有简简单单地四个字——</p>

“还！”</p>

“我！”</p>

“命！”</p>

“来！”</p>

顾纬越害怕的全身抖，他看着电视机里，一只皮开肉绽的手从浴缸里缓缓地伸了出来，慢慢地伸向他！</p>

“还我命来！”一声怒吼！</p>

“啊！”伴随着一声惨叫，顾纬越整个人在椅子上弹起！</p>

房间里黑灯瞎火的，只有电视机在闪光。“只要188元，您就能得到一双多功能磁性感应增高鞋垫，您还在等什么？只需要188，增高从此不是梦……”这是房间里的唯一声音。他全身冒着冷汗，瘫坐在电视机对开的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打这开始，他便把全屋的灯都开了，不管是睡觉还是清醒，都无时无刻地亮着，唯独电视机，他再也没开过。</p>

除了折磨，还了折磨。连顾纬越都现自己的精神很有问题，他知道如果长此下去，自己一定会疯掉。不光如此，他还会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哪天公安拍门，或是在街上给逮着，就连买盒烟，他都会鬼鬼祟祟的，务求以最不引人注目的方法出入。</p>

他自觉精神一天不如一天。终于，他决定不再留在这个让他惶惶不可度日的地方。</p>

他收拾了细软，背着一个大背囊，又从银行里把存款提了出来，再加上之前在许明亨钱包里拿的三千块，手头上算是有一点盘缠。</p>

就这样，他一声不响地就离开了，没有告诉任何人，没有人知道生什么事。</p>

可是，茫茫黄土，该往哪去呢？家是铁定回不了了。</p>

站在客运站，看着那车班牌，顾纬越茫然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省内的，省外的，各种班次的车都有，但天大地大，他却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p>

“先生，如果你还没有想到买什么票，你就先让让后面的客人买票，别挡在道上。”售票小姐向正站在售票窗前愣的顾纬越说道。</p>

他这才恍悟过来，正当他准备挪开身子的时候，却现客运站门口那站着几名公安。出于心虚，他的心马上猛地一跳，站在那不知所措。</p>

“喂！你不买票就给让开啊！”身后的乘客也开始不耐烦了。</p>

就在顾纬越左右为难的时候，他听见客运站的广播说道：“广州去往花都的乘客请注意，广州开往花都的车将会在十分钟后出，请乘客尽快上车……”</p>

“对不起小姐，广播里说的那趟去花都的车还有票吗？”他问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