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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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雹来得快去得也快, 等赵嘉回到畜场，天空已经放晴。碧绿的草丛中, 滚落拇指肚大小的冰晶, 阳光照耀下, 外层已经开始融化。</p>

赵嘉跳下马背，将一路护在怀中的卫青抱到地上。</p>

四头身站稳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布袋, 查看野鸭蛋是否完好。确定没有一颗损坏，才扬起明亮的笑容，对赵嘉道：“郎君，一枚都没破！”</p>

“好。”赵嘉摸摸卫青的头，让他将鸭蛋送去给孙媪。</p>

“问问孙媪是否能孵, 如果不能，今日就煮了吧。”</p>

突来的冰雹搅乱了赵嘉的心绪, 愉悦的心情消失无踪, 很快被满心担忧所取代。去岁边郡遭逢雪灾, 田亩尽数绝收。今年春耕之后, 边民好不容易有了盼头，哪料会降下冰雹！</p>

推开枣红马凑过来的头，赵嘉用力搓了搓脸。幸亏还有畜场, 若是全靠田地出产, 今年的日子肯定不好过。</p>

“熊伯可回来了？”牵着枣红马走到围栏边, 赵嘉唤住一名青壮。看对方狼狈的样子, 明显是顶着冰雹赶回。</p>

“回郎君, 熊伯还在田里。”青壮放下破损的犁具，抹去脸上的水渍。</p>

“佣耕也在？”赵嘉问道。</p>

“都在。”青壮点头道，“雨雹砸在田里，不少谷子被砸倒。熊伯和长伯带人下田，看看还有多少能救。”</p>

赵嘉没有再问，跃身上马，准备亲自去田中看一看。</p>

见他上马要走，季豹忙饮尽碗中温水，用袖子抹了抹下颌，回身取下猎来的野鸭，顺便将金雕绑住腿，一并交给送水的妇人。</p>

“野鸭收拾好，交给孙媪烹制。金雕好生养着，郎君说养好了再放走。”</p>

“不拔毛吃掉？”妇人倒提起金雕，和抓只芦花鸡没两样。</p>

金雕听不懂人言，却能感受到“危险”，立即挣扎着大叫。</p>

卢信和公孙敖正在检查围栏，听到嘹亮的鸣叫，一齐望过来，就见季豹打马而去，一名妇人提走野鸭，另一人抓住金雕的腿，正单手托起它受伤的翅膀。</p>

“是雕？”卢信一边将木板架到木桩之间，一边诧异道。</p>

“看样子是受伤了。”公孙敖抓起麻绳，将木板固定住。</p>

阿鲁和阿蛮将煮熟的豆渣倒进食槽，抓住几头公羊的角，断奶不久的小羊才敢上前，争抢着食槽内的草料。</p>

几个三头身蹲在地上，好奇的捡起冰晶，举到眼前，对着阳光看去。冰晶炫五彩，几人看得入迷，不时出一阵惊呼。</p>

“别玩了，来干活！”</p>

阿鲁又抱来一捆青草，招呼凑在一起的三头身：“快来帮忙，不干活就没饭吃！”</p>

三头身们纷纷丢开冰晶，拍拍手，一路跑到少年身边，帮忙一起搬运草料。</p>

卫青找到孙媪，递过装着野鸭蛋的布袋，转述赵嘉的吩咐。</p>

“孵野鸭？”孙媪将洗好的粟米倒入甑中，在釜中添了水，让一个妇人看着火，自己带着卫青走到一旁，查看布袋中的野鸭蛋。</p>

几只芦花鸡在木屋旁溜达，捡拾洒落的粟米，刨出土里的草籽和虫子。</p>

孙媪举起一枚野鸭蛋仔细看了看，就朝母鸡孵蛋的草窝走去。</p>

卫青亦步亦趋的跟在孙媪身后。带着野果归来的三头身看到，也好奇的跟了过来，想看看孙媪要做什么。</p>

草窝上趴着三只芦花鸡，都是羽毛蓬松，看着没什么精神。待到孙媪走近，立刻状态不同，咯咯的叫出声音。</p>

附近的芦花鸡快飞过来，扑扇着翅膀啄向孙媪和卫青。</p>

孙媪根本不当一回事，轻松将芦花鸡挡开。几步走到右侧的草窝前，一把将目标抓起来，数了数草窝里的蛋，很快将四枚野鸭蛋混了进去。</p>

野鸭蛋的蛋壳泛着青绿，个头也比鸡蛋大，放在一起，一眼就能看出不同。</p>

芦花鸡似乎并不在意，被孙媪抓起来时拼命挣扎，等到被放回窝里，立刻展开翅膀，还将外边的蛋向里拨了拨，然后警惕的看着孙媪和卫青，严防他们靠近半步。</p>

三只芦花鸡都被抓过一遍，袋子里的野鸭蛋也被混进草窝。孙媪将布袋递给卫青，道：“收好。只要蛋能孵出来，肯定能养活。”</p>

虽然没有养过野鸭，但在孙媪看来，只要能出壳，不被野狼和鹰咬去，养大吃肉不成问题。</p>

“这是野鸭蛋？”几个三头身凑到卫青身边，踮脚看向草窝。</p>

“对。”卫青抖抖布袋，仔细收好，挺起胸脯道，“我和郎君找到的！”</p>

“郎君？”</p>

“郎君带我骑马，在溪边看到的。”</p>

“真好……”</p>

三头身们很是羡慕。</p>

他们的身高还不及卫青，体格虽然不错，迄今为止也只能骑一骑小马驹。真正上过马背的除了公孙敖，也就只有卫青。</p>

几人说话时，孙媪已经回到木屋，接过妇人处理好的野鸭，涂抹酱料准备烤制。</p>

釜中的水蒸腾起热气，顺着气孔进入甑中，无需太久，粟米就会蒸熟。</p>

两名妇人铺开案板，将之前做好的蒸饼横着切开，涂抹酱料，夹入荠菜和兔肉，摞在铺着绿叶的藤筐里，等着一起送去田头。</p>

自开春以来，畜场周围总是会现野兔，常常一现就是一窝。</p>

起初还需要妇人和青壮动手，随着卢信等少年的加入，卫青和三头身们也6续学会了捕兔技巧。即使拉不开弋弓，只要会搓绳子，能记住如何下套，找到野兔常出没的路径，就能有所收获。</p>

整个过程必须有耐心，动作也必须快。</p>

耐心是为了等兔子出现，动作快是赶在草绳被咬断前抓获目标。</p>

随着孩童们的捕兔技巧日趋娴熟，但凡有野兔靠近畜场，绝对是有来无回。偏偏西汉的兔子就是如此倔强，秉持一种我不入虎穴谁入虎穴的大无畏精神，前仆后继，一窝接一窝成为众人的盘中餐。</p>

待到粟米蒸好，野鸭也烤得半熟。油脂顺着微酥的表皮滑落火中，爆开一声轻响，随之爆开的还有诱人的焦香。</p>

妇人们利落将粟米盛入木桶，盖上盖子，放上套好的马车。装蒸饼的筐子放在桶旁，鸭肉还需时辰，来不及送去，代之以大碗的肉酱。再加上新鲜的荠菜和加了萝卜的热汤，就是众人的饭食。</p>

“去回。”孙媪检查过木桶和藤筐，用绳子固住，口中叮嘱道。</p>

送饭的妇人点点头，一人坐到车栏上，另两人策马在旁，沿着马蹄踏出的土路，离开了炊烟尚未飘散的畜场。</p>

赵嘉和熊伯走在田间，看到被冰雹砸倒的粟麦，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情况不如他想象中糟糕，却也好不到哪里去。以脚下田亩估算，不至于绝收，减产五成以上却是板上钉钉。</p>

“可惜了。”熊伯弯下腰，捡起一株已经挂浆的粟，满脸都是心疼。</p>

长伯和在场的青壮佣耕皆是沉默无声。</p>

他们兢兢业业从二月忙碌至今，从不敢懈怠，本以为能有个好收成，哪里想到，一场天灾几乎毁了众人所有的努力。</p>

“熊伯，大概还能救几成？”赵嘉问道。</p>

“三到四成应该有。”熊伯站起身，沉声道，“郎君，今岁的田租怕是不足。”</p>

“无妨。”赵嘉的视线扫过众人，朗声道，“一场雨雹而已，且不言有三四成可救，纵是绝收又有何妨？去岁雪灾尚能平安度过，今岁定也无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