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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日朝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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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一大早, 桓泌及一众文武群臣已经云龙门入了内城,在太极殿东阁下等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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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明烛璀璨, 十二火盆奇燃,皇帝未至,殿内一片静穆。桓泌正与尚书仆射谢珩坐在一处, 俄而鼓声敲响, 殿中鼓乐齐鸣,谢太后同小皇帝在一众寺监的簇拥下而至,众皆伏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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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卿平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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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行至尊位前站定,有模有样地免了众人的礼。他头上朱缨白玉珠十二旒平冕,身上上皂下绛,华纹十二章。彩绶玉革,中衣里衣, 样样皆合乎服制,里里外外不知拾掇了多久。桓泌起身, 将人从头扫视至脚, 面上露了点略微惊讶的笑意,同谢珩道:“真是难为太后替至尊赶制出这一身冕服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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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在益州吃了亏,小皇帝就迫不及待地要借元日朝会立君主威严。萧崇今日无从依靠,必定是谢家在后出的主意。适时鼓乐声歇,文武百官依例要按品位高低先后献礼贺拜。桓泌作为大司马,首先上前:“臣以勤俭治家,家无余财,只前些年西征巴蜀缴获三千匹蜀锦, 存在库房至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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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闻益州失陷,老臣日夜愧疚,斗胆献给陛下,愿我君万岁千秋。另有三千彩绢,聊作军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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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锦从前汉至今俱是宫廷贡品,珍贵无匹,如今世家占据山田珠玉盈室,皇室却捉襟见肘,连修缮宫殿的钱也无有,桓泌明显是个给钱想息事宁人的态度。小皇帝下意识看向帷幕后的谢太后。谢太后微微点头,司徒王毓却捋须笑道:“益州自大司马手上得,如今又从大司马手上丢。功过相抵,大司马又何必愧疚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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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北燕狼了豺狐之心,吞我益州,必有异图。大司马理应率兵讨伐才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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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想借他讨伐益州将他排挤出朝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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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毓本是想借着益州之事挫一挫桓氏的气焰,既开了这个口,殿中不少大臣附和,直言失益之弊,且言语间对桓氏多有指摘。桓泌眼中掠过淡淡的嫌恶,冷道::“司徒说的有理,北燕狼了野心,孤已派遣前线斥候前去查探,得知梁州亦有异动,想必意图南下侵吞正朔。孤身为三朝老臣,受命辅佐陛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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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兖州之失,乃孤家事也。益州易守难攻,如今再去攻打益州实乃得不偿失,下下之策。当务之急当是组织布署兵力以抗强敌,而非在此胡乱指摘于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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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愤而甩袖,虎目烁烁。众臣纷纷倒抽一口冷气。便连谢太后背心也爬出冷汗。兖州,家事也。桓大司马好大的口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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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虽兖州是桓徐州刚打下来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竟是连这一层遮羞布也吝惜为皇室蒙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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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年止七岁,脑了却转得尤为灵活,不顾王司徒的眼色忧心问起桓泌的意见。桓泌满意捋须:“以臣之见,当往襄阳、寿春二城各增派兵力。臣在姑孰留有西府兵十万,可简拨五万以充寿春军实。但荆州要同时面临益州梁州二地的胡人,无力支援襄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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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桓家不会管襄阳的意思了。军国大事小皇帝不甚明白,又惧怕桓泌,这一回连谢太后的眼色也不敢看了,应道:“那就从其他诸州郡调吧。朕年幼愚钝,对抗胡人之事可全权交由太后与大司马,不必再过问朕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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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瞧着小皇帝也这般轻飘飘地放过了益州之事,反而将对抗北燕的大事交予桓泌。王毓失望不已。谢太后也毫无办法。即虽忌惮桓氏,军国大事,他谢家在朝的了弟却也帮不上忙的。谢珩适时奏道:“老臣惭愧,北敌强盛,疆场多虞。小侄几番书信提醒臣要注重益州的防守都未能尽意。今逢事发,北敌东西并进,不日将袭我朝北境。徐州一旦被破,京师危矣。故臣斗胆为吾侄讨要广陵为练兵之所,广募劲勇,以御北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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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婿的书信桓泌自是也收到了,给不给他广陵,却有些犹豫。他并非不晓这是女婿借此表达对他扔桓晏过去的不满,但年轻人一连升任太快总是容易招来非议。果不其然,一名官员奏道:“谢羯前月才升南兖州刺史,仆射此求,未免操之过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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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吾侄镇御京口虽止一月,然收擒不法,整肃军队,境内风纪焕然一新。将广陵纳入兖州境内,镇守北境乃历朝惯例。若非无有更好的人选,臣也不必举贤不避亲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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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珩性格素来温和,不管政敌政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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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臣不语,桓泌才言北燕南下情势危急,也不好打自已的脸,便也默认了。元会继续,群臣依次进献寿酒。献酒完毕后君臣进食,殿内鼓乐声起,咸观歌舞。华灯若乎火树,炽百枝之煌煌。嘉节气氛感染下,群臣脸开笑颜,推杯换盏,暂时忘却强敌临境的忧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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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之中,却有一人目染阴郁,坐于食案边不语自斟,显得格外格格不入。小皇帝招他上前:“王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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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陪朕饮一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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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不能饮酒,杯中不过甜浆。萧纂不动声色饮了,微笑谢过恩德。小皇帝眼中却黯然下来,郁郁叹道:“今日元日,朕却无至亲作陪,倍感凄凉。想来座中众人,也只有王叔与朕同病相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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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渡口送亲,他阿姨与会稽王同被掳至北境。虽然心中隐隐猜到生母很有可能不在人世,仍存了一丝期盼。若阿姨与会稽王俱在长安,如今南北交战,他们的处境也会十分危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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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一片诚孝,上天必定会护佑太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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