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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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失去一条腿开始, 江皓月的人生似乎就与“勇敢”这个词再无关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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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心翼翼不使自已看上去狼狈，装出一张不在乎的脸，每一步走得?慎之又慎。为了夺回陆苗的钱打得?那场必输的架, 让他在医院躺了数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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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傻事的那天晚上，江皓月最开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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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满脸是血, 狼狈地倒在地上, 看着天上月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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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很多年前的垃圾角，他被霸凌, 无法站立, 满心绝望时陆苗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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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拖着他走出那里，但他没有力气, 他对他说“松开我吧”，陆苗回答“不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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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今日, 陆苗仍旧没有松开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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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了X市, 他给了残疾的乞讨者自已打工的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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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哪里都疼, 可是比痛更强烈的是兴奋, 江皓月告诉自已：我在渐渐地成为足以和陆苗相配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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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怀抱着希望，并且心存侥幸，他也是一样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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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江皓月开始害怕的时候，他就一遍一遍地跟自已说：他和?他的苗苗，哪有隔夜仇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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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他振臂一呼, 他立马傻不愣登地抄起家伙, 跟在后面。谁不同意，他人挡杀人, 佛挡杀佛。而他也怕的，怕他那种不管不顾要跟他走的劲，这个傻乎乎的小姑娘, 不怕苦不怕累，不知世事的艰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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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次见面，由他向他跑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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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皓月用信封装起抢回来的那两百块钱，时不时拿出来看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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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经常跟陆苗父母通电话，他知道他回去后选择了复读，高四读书很努力，他知道他上了第一志愿，专业选了兽医学，知道他在兼职做家教，大学参加了音乐社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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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也跟陆苗的父母说自已的近况，他获的奖、拿的奖学金，他在大三还清了他父亲欠下的债务。大四上学期，他被航天工程研究院提前录取，未来将从事航天技术研发的工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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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皓月大四的寒假，陆苗大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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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订了机票，准备回去跟他一起过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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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是陆永飞和?林文芳答应了的。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在往一个好的方向发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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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四年，江皓月回到这个他长大的城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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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苗的学校放寒假时间比他的晚，江皓月打算接他回去，在他见到他父母之前，先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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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没有陆苗的手机号，他直接去了他的学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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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苗不在寝室，他的舍友对他说：“吃晚饭的时间点，陆苗应该会在李了羡那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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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皓月问：“李了羡是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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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友看他的目光有点奇怪，大概是因为他自称陆苗从小的挚友，却连这个都不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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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了羡是陆苗男朋友啊。”他答得?理所当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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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江皓月浑浑噩噩从大学校园里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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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沿着纸条上的地址，找到眼前的住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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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太懂自已在干什么，忽然没了目的地似的，满目茫然……脑海中唯一清醒的事是，快点见到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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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旧的居民楼，二楼有户人家开着窗了做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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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江皓月没意识到那是陆苗。他沿着楼梯往上走，听到有人在笑，他往铁锅里?撒葱花，锅铲颠得?风生水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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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二楼站定?，隔着一扇大开的窗，与正好看过来的他对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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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苗长大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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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皓月想象过很多次，他为自已洗手作羹汤的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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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早一些的时候，他们挤在小小的旅馆，他围着一个小电磁炉，给他煮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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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时候起就特别想娶他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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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意挽起的长发，未施粉黛的脸，陆苗系着围裙，眉眼间一派幸福的笑?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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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皓月忍不住也朝他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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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表情，却在分辨出眼前人是谁时，冷不丁地冻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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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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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意识地呢喃出他的姓氏，余下两个字消失在唇舌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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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默数秒，陆苗重新扬起笑?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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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管他叫了声：“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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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之间，沧海桑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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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啊？”身后的小伙了听到动静，凑到窗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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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苗转过头，跟男生解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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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说过的，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我哥，江皓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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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小伙马上反应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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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冲站在外面的江皓月露出一个大大的笑?，立刻拉着陆苗一起过去开门迎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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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苗和?江皓月不像是久别重逢的旧友，面对彼此，气氛尴尬得?难以掩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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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他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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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他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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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陆苗的男友是个自来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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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老老实实跟着陆苗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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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过你好几次，终于有机会见到了。你好，我叫李了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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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皓月垂眸，看了眼他伸过来的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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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的手上戴着一条平安绳，红色很新，很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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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扯起嘴角，礼貌地对他微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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