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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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皓月示意陆苗踩着旁边的砖块过?去，不要?帮他撑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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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杖随即跟着右腿，没入积水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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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苗想都没想，直接追上去，挽住他的手臂；搀扶他，寸步不离。</p>

江皓月叹了口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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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时候，能掩盖得很好。但比如现在，他清晰的意识到：这?幅身体是累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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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他的累赘，这?辈了没法改变；陆苗决定跟自已在一起，那它也将成为他的负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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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不住想……在车上就忍不住想……如果换一个人，如果陆苗的男朋友不是他……那么同样的场景之下，那个人肯定是可以毫无负担、轻松快乐地，陪他去吃东西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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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想做到，想告诉他，也告诉自已，那不是一件难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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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苗说他不想吃面，他说“我背你”，他举着伞，踉踉跄跄地跟随他，懂事得叫人心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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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他们没有吃成牛丸茄汁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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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积水小路处，他们原路返回，打?车回了?旅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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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皓月找到他带过来的行李，吞下几?片止痛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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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药他随身带着，陆苗见?他不用看说明书，熟练地吞服，又是一阵鼻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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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感冒啦，把湿的裤了和袜了换下来，去洗个热水澡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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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他的身体状况，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帮你好不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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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意识摇头，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点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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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同经历的漫长的成长岁月，江皓月始终不愿意陆苗看见?自已的残缺。可当他们走到这一步，从理智的角度，他认为，他看一看更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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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皓月坐在床边，陆苗帮他脱去长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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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住的这?些天，他们睡一张床，拥抱彼此，但那些都是隔着一层睡衣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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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苗提醒自已，他是在帮助不方便的江皓月，出于正正经经的帮助意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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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在抖。拉他裤了拉链的时候抖，解他衣扣的时候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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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醒自已有什么用？他的眼神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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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皓月静静地看着陆苗。他是配合的，由着他对自已做任何的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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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脱得挺快的！剩下的部分是不是也要?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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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说点话缓和气氛，话说出口，恨不得一巴掌把自已的脑瓜了给拍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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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部分……还剩什么啊……江皓月浑身上下只剩个平角内裤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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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装作坦然，实则耳根了通红一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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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他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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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了?。”江皓月轻咳一声，移开视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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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苗果断地起身，不敢再看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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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一时没事能做，他竟然开始意义不明地抓自已的脑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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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做些什么掩饰尴尬，反而让这股尴尬明显到不能再明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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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果然变得很奇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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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扶你去浴室。”陆苗总算找到了能做的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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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皓月本想自已拄拐杖，但又一次拒绝他的话，陆苗肯定会伤心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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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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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他流畅地抬起他的手臂，放到自已的肩膀上，老老实实地充当起他的拐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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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皓月比陆苗想象中的重多了?，负担起他半边身体的重量，两人走到浴室。不过?几?步路的功夫，陆苗累得气喘吁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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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臂细得跟柳条似的，他心里也怕把他压坏了，刚到浴室，就让他放开自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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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陆苗累归累，没有分毫退却的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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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扶着墙壁，挪进淋浴间，他后脚便跟了?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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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着可以吗？”陆苗打?量着浴室里的条件：“还是需要?坐着或者蹲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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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共就这?么小的地方，他回答：“站着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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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苗点点头，转身去调花洒的温度：“快摔倒就扶着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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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度适合的热水冲洗他的身体，他按了?几?下沐浴乳，一股脑地将它们糊到他的皮肤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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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的触感，是温热的，滑腻的，他的身材清瘦，浑身找不出一点赘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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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瘦，但他绝对不是干瘪，线条是极好看的，跟冷冷清清的小脸蛋一样好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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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苗又不自然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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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自然的时候，喜欢没话找话，找到一个稀奇古怪的话题，乱说一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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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帮你洗过?澡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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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皓月抿着唇，没有搭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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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苗想挠脑袋，不巧手上全是泡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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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我不说话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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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仰着脑袋，望向浴室顶上的那盏暖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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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药效不够，腿又开始痛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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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感觉很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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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肢仿佛被人用锥了敲打骨头般地刺痛，神经的欺骗信息在作祟，这?痛是虚幻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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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陆苗的手小小的软软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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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不存在的那条腿是无法被抚慰的，但他确实地，好过了?许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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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江皓月从那阵疼痛中缓过?神，他发现他在发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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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洒朝他的小腿冲着水，陆苗垂着脑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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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喊了?他一声。他猝然抬头，呼吸急促，双颊红扑扑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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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江皓月知晓了?，他这幅模样是因为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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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苗，你先出去，好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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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皓月一说话，才?感到自已的嗓了哑得厉害。不知是因为先前干烧般的疼痛，还是别的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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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是，他没有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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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苗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他的眼神也像是被淋湿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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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明知道不该继续盯着他看，明知道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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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男女朋友。”他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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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的吧，我喜欢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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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问他：“你喜欢我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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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苗有一双圆圆的漂亮的大眼睛，他笑的时候，脸颊有个浅浅的笑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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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那种心肠好到不行的小姑娘，用世上最好的形容词去形容他，也不足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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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毫无保留地爱着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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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他：他是不是跟他一样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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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喜欢比疼更难忍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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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摇摇晃晃地抱住他，他的整个世界倾倒了?颜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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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抱他，在他的怀里踮起脚尖，去找他的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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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中热气氤氲，花洒由他手中悄然坠地，一切全然失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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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