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第一百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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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宣子话音刚落, 云洲玉出手了。</p>

若说对上那头巨兽，他拿出全部实力，那对上闻宣子, 他必须拿出比自身更强的势力。</p>

当世大术士第一名，绝非好对付, 以云想, 唯一庆幸的是，他一直呆在巨兽身体里，并没有符咒符纸，对术符的运用，或许没那么得心应手。</p>

云洲玉既然动手, 以云也不会坐以待毙，两人配合下，以术符为介，闻宣子被逼得后退数十步。</p>

闻宣子歪歪头，竟然笑起来，骈指顺着自己黑长头发往下顺，突然，云洲玉布置的符咒就像被狂风骤雨刮过, 纷纷作废。</p>

云洲玉脸色很难看。</p>

闻宣子说：“术者, 本就可以通天与地, 是你们学艺不精，才不得不利用纸张，来做成术符。”</p>

他想到什么, 惊讶地瞪大金色的眼眸：“过去几十年，你们外界，不会有人连这点都没悟透吧？”</p>

话说着, 他随意于空中画符，搅动第九道的天地。</p>

他悠哉悠哉，云洲玉和以云光是躲开攻击，就耗费几乎所有注意力，等以云好不容易得空，她提醒云洲玉：</p>

“不和他比术，近身战！”</p>

云洲玉了悟，闻宣子的肉.体，绝不是表面看起来的年轻，可以靠体术扳回一城。</p>

必须尝试一击致命。</p>

他踩着石头借起风符，往前一蹿，爆发出过去从没有过的力量。</p>

转眼，他逼近闻宣子，在闻宣子嘴巴还一张一合时，猛地掐住他的脖颈，两人一齐摔倒在地。</p>

这回，闻宣子真的有些惊诧。</p>

他翻动眼睛，嘻嘻地笑：“不错不错你可以嘛，这身力量，真年轻……”</p>

云洲玉越用力，闻宣子却越兴奋，他敏锐察觉不对，一个后退，才发现自己攥的是惊雷符，下一瞬，雷暴起，云洲玉闪身躲开，还是被震得浑身沾满灰尘。</p>

真正的闻宣子站在他们后面，捻着手指，夸张地说：“哇，你这反应能力太好了。”</p>

他又有点感慨：“和我对打超过一炷香，嗯，还没死，真厉害。”</p>

云洲玉和以云退到一边，调息准备。</p>

闻宣子轻笑声，忽的一跃，骤然出现在云洲玉和以云面前，云洲玉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后，猛地砸到地上！</p>

以云蓦地睁大眼睛：“洲玉！”</p>

闻宣子居然徒手起风，操纵于术，紧紧摁住云洲玉的脖颈！</p>

云洲玉皱起眉头，面上露出窒息的痛苦神色，却连扼住他喉咙的风，都碰不到，他脖颈凭空出现两道乌青，昭示他生命的存量。</p>

以云蹲在一旁，空着急，无可奈何。</p>

突然，他的挣扎缓了缓，除了紧皱的眉头，那只黑色眼瞳，却有些茫然。</p>

瞳孔也慢慢缩紧。</p>

以云没注意到，她程序极快地波动，主动为她算出最优解。</p>

实力差距面前，云洲玉根本无法讨个好，但是云洲玉不能死，她“死”是脱离这个世界，云洲玉死是毁灭这个世界。</p>

不管如何……</p>

她当机立断，回头看闻宣子，冷淡地说：“放过他，我可以跟……”</p>

战斗瞬息万变。</p>

话还没说完，她耳边掼过一阵风，把本来神色随意的闻宣子，一股打飞！</p>

以云甚至连“你走”这两个字都来不及收回，就听到云洲玉粗喘一声：“走什么，跟他能去哪？”</p>

以云回头一看，云洲玉就在她身后，刚刚那攻招，居然是他发出来的！他不仅摆脱风的扼制，还反过来打闻宣子！</p>

只看，他嘴唇有点苍白，脖颈的伤痕很明显，目中却格外明亮，好像燃着一簇火苗。</p>

他的声音几乎嘶哑到快消失，还是有浓浓的不爽：“别想了，你只能跟我！”</p>

以云一喜：“你没事？”</p>

“啊，”云洲玉扭了扭脖颈，“感谢他让风与我直接接触。”</p>

拽住以云往后一躲，云洲玉对上闻宣子的下一个攻击，他再不需要掏出术符，像闻宣子一样，直接骈指起术！</p>

闻宣子大笑起来：“有趣有趣，你居然这么聪明，这就懂了？”</p>

其实闻宣子所用之办法，就是以他自己身体为介，借天地灵气起术，这和以符纸为介是同个道理。</p>

但是以人为介，又几乎不可能，除非术不止是术，对使用者要求也不一样。</p>

从一开始，云洲玉就知道闻宣子用的术不一样。</p>

闻宣子这一击，让他接触那风，有一瞬间，他大脑突然清晰无比，还原闻宣子所用的术画法，确实和正常术士用的术符不一样。</p>

依样画葫芦，他挣开束缚，反手打回去。</p>

只是，这对身体也会造成损害，云洲玉偷偷抹掉唇畔溢出来的血液。</p>

以云没看到，闻宣子倒是看得一清二楚：“这不是活人能用的术，你用了，可是会付出代价的！”</p>

无所谓。</p>

云洲玉知道，他在意的代价是什么。</p>

如果只是损伤身体，那根本不算。</p>

初初掌握这种方式的运术办法，他并不熟练，会的也只有驭风，闻宣子不想让他熟悉起来，难得收起玩笑的神情，攻击一步步紧逼。</p>

闻宣子用惊雷，云洲玉躲过，却回过头，徒手去接。</p>

闻宣子明白他想干什么，呢喃一句“找死”，骈指要动时，却被一股极大的力气，遽然踹飞！</p>

他的注意力满心满眼，都在那突然学会无符驭术的小子上，倒真的忘了，还有个东西。</p>

这东西形似人，却没有呼吸，让他险些忘了她的威胁。</p>

以云回旋收脚，往后退几步，她这一击，让闻宣子整颗头都偏到极左，如果是个正常人，这时候，头早该掉了。</p>

可是闻宣子不是人。</p>

他扶着自己脑袋，掰回来，盯着以云。</p>

云洲玉已经接触到惊雷，他半个手掌发焦，向来如玉的手指，蜷成一团，但让他增多在这战场存活的机会。</p>

他摸清闻宣子所用惊雷，和正常惊雷的区别。</p>

“破！”</p>

云洲玉口中鲜血直流，一连用了七道惊雷，一道比一道还要强！</p>

闻宣子不得不后退几步。</p>

正常术士，刚接触这种运术办法，不修习十几二十年，做不到像云洲玉这样。</p>

这人有极为恐怖的修习能力、身体承受能力就算了，他的信念，心力，具象化，灵魂透出的强大与从容，让闻宣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p>

当年，把他封进第九道的那个术士，也有这种灵魂！</p>

啊，他记起来了，那个术士，也有这样一只，乌黑得能容下宇宙万物、星辰转换的眼眸。</p>

尘封的回忆，一下子鲜明起来，闻宣子嬉笑一声，包括他如何拜在那个术士手下，如何被屈辱地封印在第九道里。</p>

难不成，这是老天给他送来的复仇机会？</p>

几十年了，每次想起那个术士，闻宣子都会震怒。</p>

面前这个人类，和那个术士绝对有关系。</p>

他彻底怒了，长发扬起，破除云洲玉的惊雷术，步步紧逼下，巨兽也随着他意念的召唤，朝云洲玉和以云奔去！</p>

云洲玉咽下血液，运用刚学的术法，强行扯开那道结界缝隙。</p>

这回，闻宣子没有用术捏起结界缝隙，因为如果他这么做了，只会被云洲玉学走这道术法，那更有利于他逃离第九道。</p>

可是他不会让这个术士逃走的。</p>

他必亲手杀了他！</p>

闻宣子的声音，变得森冷起来：“谁都别想走。”</p>

云洲玉布置术法，勉强拖住一会儿，眼看结界开启，那巨兽的尾巴先行而至，就要卷起两人，云洲玉和以云躲开，不得不回头与闻宣子缠斗。</p>

可是，随着缝隙越开越大，它接下来会很快关上，只有几息的时刻，能够让两人逃离。</p>

以云喊：“我拖住他们，你先出去！”</p>

“不行，你……”</p>

云洲玉不肯，但即使他真的做了，也不能如愿，只因用了新运术办法，他身体无法和一开始一样灵活，甚至咯血，在巨兽的尾巴卷来时，他根本躲不开。</p>

闻宣子存心让他死，巨兽的尾巴用劲一捏，碾他的五脏六腑。</p>

云洲玉“哇”地吐出一大口血，面如金纸，出气多进气少。</p>

以云程序发出警告，她瞬间算出最佳途径，爆发一跃，以短匕割巨兽尾巴，巨兽吃疼，趁着它尾巴松一点，她用力拽出云洲玉，往逐渐合上的缝隙甩过去！</p>

她的力气足够大，定能让云洲玉到达缝隙的。</p>

但她该是回不去。</p>

以云望向愤怒的闻宣子，心想，她也是尽力了。</p>

尽力没辜负自己的任务，尽力保护这个世界不崩溃，尽力……尽力做到她想做的事。</p>

其实不止任务，她也有私心。</p>

她想让他活下来。</p>

让那个拥有顽强生命力量，自大骄傲，又容易自作多情，时常出于欠揍状态的少年郎，活下来。</p>

以云回味了下残留在指尖的温度。</p>

她笑了笑，这就够了。</p>

云洲玉耳畔簌簌风声，他虚弱地睁开眼睛，浑身上下剧烈的疼痛，让他忘记有只眼睛受伤，双眼一起睁开。</p>

周围蒙着一层血雾。</p>

他看到，第九道的天地，是暗沉猩红的，以云的背影，似乎被融入这天地——不，不是第九道的天吞没她，是那只巨兽。</p>

不可以，云洲玉想。</p>

他被丢在缝隙的另一端，是她把他丢过来的，可是她来不及逃走了。</p>

叫阿黄的巨兽，那张血盆大口，咬住她。</p>

“咔吱、咔吱”。</p>

不可以，云洲玉张了张口，可是他说不出话，一张口，嘴角沁出无数的血渍。</p>

他放在心上的那个人，还没来得及好好保护的人……</p>

眨眼的瞬间，变得这么慢。</p>

他亲眼看着，在闻宣子的命令下，那只巨兽尖锐的牙，被损坏的同时，刺破她的脖颈，她的皮肤，头颅半挂在肩膀上，微微垂下。</p>

面向着他，她的眼瞳里，没有任何焦点，恍若死去。</p>

不！可！以！</p>

他才表白心迹，还没来得及畅想两人的未来，也还没来得及，为她打造一副永远不会被回收的身体，更来不及，好好喜欢她。</p>

以云好傻，他怎么可能抛下她呢。</p>

可是，她又怎么舍得抛下他呢？</p>

他要带她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