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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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知道, 新帝朱珉不过是个傀儡，楚王朱琰才是这宫里权势最大的人，上位只是时间问题。</p>

一想到这等权贵来他看管的牢房, 狱卒很是激动, 盖过对其他同僚的妒忌之情，甚至开始幻想自己被朱琰看中才华，从此平步青云，一朝拜相的美梦来。</p>

然而梦做一半呢, 牢房里传来突兀“轰隆”一声, 响彻狭长的走廊, 就连壁上的烛灯都在颤抖, 烛芯一晃一晃的。</p>

狱卒匆匆折回牢房, 便看楚王一脚踩在牢门栏杆上，原来那声巨响, 居然是楚王踹牢门发出来的。</p>

楚王眉眼阴恻恻的, 在晃动的烛火下，宛若冲破束缚的罗刹, 杀意浮动在他周身, 盯着牢里的人的目光有若实质。</p>

就这一眼，狱卒吓得两腿发软，心道不好，害怕被殃及，他小小后退一步，只怕打扰到盛怒中的朱琰。</p>

不过狱卒是杞人忧天, 因为朱琰根本没有分心注意他。</p>

发泄过怒火的他扯扯嘴角，似乎想冷笑，但唇畔还是崩得紧紧的, 便显违和，他道：“你说她在船上？”</p>

绿柳自顾自地落泪。</p>

得亏有这个牢门拦着，不然暴怒中的朱琰说不准会干脆送她去见阎王，他死死盯着她，再开口时，嘴中已经有腥气：“说话啊！”</p>

绿柳轻轻摇头：“是我害了她……公主殿下若是不信，那就去泾河看看。”</p>

朱琰甩袖：“满嘴胡言。”</p>

这场大火，朱琰筹划了一年多，被伪装成天衣无缝的完美的意外，他考虑颇多，因为他要做千古明帝，不可背负弑父的大不孝罪名。</p>

他雄心满满，要旧朝在大火中变成灰烬，腐朽的皇朝是时候该来一场大刀阔斧的改革，推陈出新，才能将大周再推向兴盛。</p>

所以，他现在的心思，应该放在朝政上，而不是其他无关紧要的事上。</p>

夜渐深，朱琰看着展开在自己面前的纸卷，他沾沾笔墨，过了很久仍然没有下笔，狼毫笔的尖端凝聚出一滴深黑的墨水，突然不堪其重，“啪”地一声落在白纸上。</p>

朱琰骤然醒神。</p>

隐忍十几年，筹划两年，本在脑海里熟稔无比的新政，却写不出来，一腔变革空空如也。</p>

好像有什么被挖走，让他神思不宁，心里头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每呼吸一口，便觉得胸腔极度的沉重。</p>

他盯着纸上那点墨水，顺着偶然滴下来的墨水为起点，缓缓写个“言”，手腕摆动划过的地方，一个“謝”字出现在纸上。</p>

朱琰将狼毫笔一掷，那张被墨渍污染的纸在他手上捏成一团，往角落丢，那方地板上，全部是这样的纸团，新增的纸团只是在旧纸团上滚了滚，最后在它们旁边掉下来。</p>

朱琰再忍耐不得，他负手踱步，呵道：“来人。”</p>

内侍走进来，应：“王爷有何吩咐？”</p>

朱琰目光冷冽：“去查一查宫里最近半年谁与王剑林、绿柳接触的，不管是谁，一个都不能放过。”</p>

在谢以云刚失踪时，朱琰只命人关押起紫烟宫的下人，而没有扩到整个皇宫，一来是在他看来，谢以云再怎么跑，也难以跑出京畿之地，他很有把握，二来是他这样的人走一步看十步，知道这时候不能太张扬他心属意之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p>

现在，他抛却所有顾虑，刨根究底，也要找出谢以云。</p>

楚王一声令下，整个宫廷闹得人仰马翻，所有宫人万没想到，楚王竟是为一个姓谢的太监。</p>

也不知道那个太监什么能耐，能让楚王这么不管不顾。</p>

宫中人繁杂，花了整整一天一夜，才顺了线索，暗卫报：“经查，王剑林与谢以云，应是与两位宫女互换了身份，上了仪仗队……”</p>

暗卫说着说着，声音渐小。</p>

朱琰撑着下颌，昏暗的大殿里，蔓延开什么压抑的东西，便是身经百战的暗卫，也忍不住紧张起来。</p>

其实朱琰只是在想，谢以云一定不在那艘船上。</p>

即使证据摆在他的面前，可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p>

他不信。</p>

夜凉如水，风肃肃打在脸上，朱琰快马加鞭，已经出了京城，他深深吸口气，这一夜应该是召集下属商讨如何布置朝官，而不应该这样莽撞地出京……</p>

只有一个人能捎走他所有心神，让他做出计划外的决定。</p>

如果谢以云就这样死了……朱琰捏着马缰的手上暴出青筋，不敢再想。</p>

一路上没有任何休息，朱琰带着部下直到泾河。</p>

泾河刚出这样的大灾难，至今第八天，仍有不少船只在打捞尸体，为防止瘟疫，渔夫一个个脸前裹着布巾，看着岸上跑过一队举着火把的高头大马，纷纷奇怪，还是头儿告诉他们有贵人来。</p>

一个渔夫嘀咕：“死气沉沉的，不知道葬送多少人的命哟，贵人还来干什么，来找谁的魂魄吗……”</p>

渔夫的声音在空旷的江面传开，与“嘚嘚”穿梭在这山林之中的马蹄声融合在一起，眼看目的地到了，朱琰用劲勒住缰绳，跑了几个时辰的马停下来休息，累得直喘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