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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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叶凋零，朔风北来。</p>

足有月余过后，青衣婢女才来厅中通报说杜药师回来了。秦昭闻言猛然起身，神色一黯，又硬是把自己压回了座位。楚明允瞥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笑笑，继续剥着手里金橘。</p>

不多时，杜越果然磨磨蹭蹭地走到了门口。他心中忐忑，看到秦昭避开了目光后便愈发不安了，嗫嚅半晌，干巴巴道：“我回来了。”</p>

秦昭稍偏着头看不清脸色，一言不发。</p>

楚明允大发善心地搭理了他，“哟，居然还记着回来呢？不在你表哥那里多住几天？”</p>

“我也想啊，”杜越厚着脸皮走进来坐下，“不过我在那边儿好像有点碍事，苏白连跑腿都要比我快。”</p>

有的人，如杜越，你是真不知道他是脑子不好使还是心眼太实在。</p>

楚明允吃着橘子，欣赏着秦昭阴郁了一月多后变得更难看的脸色。</p>

杜越跟着看了秦昭好几眼，总算鼓起勇气道：“秦昭，我……我回来了。”</p>

楚明允那日的话还刺在他心里，秦昭本就不善表达，如今更是如鲠在喉，许久才干涩地开了口：“嗯。”想了想，补充道，“回来就好。”</p>

杜越讪讪，也不知再说什么好，转头看见楚明允擦净了手，起身就要出去，一身菱纹紫袍便显了出来。他忽然奇了，“哎，我出来时见我表哥也是这身。”</p>

“嗯。”楚明允理了理衣襟，“今日是冬至，文武之首礼服相同。”</p>

“啊？”杜越愣了愣，“长安吃个饺子都这么隆重？”</p>

楚明允手上一顿，强忍着嫌弃看了杜越一眼，“……祭天大典。”</p>

冬至祭天，祈风调雨顺，愿山河景秀。</p>

未央宫中礼乐悠扬，旌旗当空猎猎作响，百官分列而立，以楚明允与苏世誉为首，俯身叩拜。</p>

夏尚水德崇黑，李延贞着纯黑帝服，登坛升陛，奠玉帛，唱一曲有来雍雍，至止肃肃，坛下八佾献舞祈福。</p>

楚明允微狭眼眸望去，看这一派肃穆庄严，无端想起苏行所言，不知这太平繁华，是否果真如水月镜花，不堪一击。</p>

祭典毕，大宴群臣。殿宇恢弘，乐姬舞姬踩过绣毯鱼贯而入，笙歌起，曼舞翩翩，李延贞于上位挥手道是今日尽欢，殿中群臣觥筹交错起来，气氛顿时就热烈了。</p>

楚明允单手撑腮，漫不经心地品着酒，他独坐左首，因那一贯的戾气，都没几人敢上前劝酒，比之对面连连被人缠上的苏世誉，倒是乐的清净不少。</p>

只是宴至一半有人便来扰他清净了。宫娥躬身一礼，低声道：“我家娘娘邀约，还望大人赏面一去。”</p>

楚明允微挑眉梢，“我若说不去呢？”</p>

“这……”对方没料到这样的回答，只得道，“大人若是不去，奴婢便没法回话了，还望大人赏面。”</p>

楚明允无所谓地笑了笑，就起身不惊动任何人地跟她出了殿。</p>

一路走转，横枝掩映后是太液池，漫漫池水旁立着绯衣女子，见他走来，倩然一笑，“妾身还以为大人不来了。”</p>

引路宫娥早自觉退下，此时人大多聚在宫宴处，太液池周遭便只剩了他们两人。楚明允行了一礼，道，“昭仪娘娘有请，臣怎敢不来，只是不知娘娘有何事？”</p>

姜媛看着他，道：“算不得有事，不过是今日难得有机会能一见大人，有些情不自禁罢了。”</p>

“娘娘有话直说。”</p>

姜媛转过脸去，望着太液池里隐约浮面的几尾锦鲤，慢慢道，“大人是朝中大将，威名远播，是多少女子闺中悄想的良人，妾身自然不例外……只可惜如今入宫，今生恐怕与大人无缘了。”</p>

楚明允低笑，“你这招旧了些。”剖白心意这伎俩，半年前他就对苏世誉用过了。</p>

“什么？”姜媛错愕回头，未听清楚。</p>

“没什么，”楚明允道，“既然无缘，娘娘何必要找臣前来？”</p>

她上前几步到楚明允的面前，“所以说是……情不自禁。”</p>

楚明允低眼瞧着她，四下无人索性舍了敬称，“你难道没听说我如今喜好男色？”</p>

姜媛微低下头，“自然是听说了的，只是仰慕之情怎是轻易可消的。”</p>

楚明允笑了声，捏起姜媛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压低了声音问，“那你是想同我欢好不成？”</p>

他没漏过姜媛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慌乱。她指甲陷入掌中，强迫自己镇定地对上那双眼，“大人……”</p>

“我之前府里的确有些美姬，不过她们跟你不一样。”楚明允打断了她的话，松开了手。</p>

姜媛忙低下头，定了定神才问道，“哪里不同？”</p>

“她们——”楚明允扫了她一眼，“都有胸。”</p>

“……”姜媛愣住了，然后不动声色地深吸了口气，好歹冷静下来。</p>

楚明允一脸坦然地行了个礼，“微臣告辞。”</p>

姜媛闻言一惊，再顾不得许多，忙拉住了他，“大人留步！”</p>

楚明允侧转过身来看着她，姜媛松开了手，从袖中摸出一个绣工精巧的香囊，塞入了他手中，“今日次来，实则只为将这香囊赠与大人。”</p>

“能不要吗？”楚明允问。</p>

楚明允身后的远处，枯枝交错中有道紫色身影，对方停步片刻，显然是望见了这里，转而无声离去。姜媛心下松了口气，“妾身一片心意，还望大人收好。”至此不再多言，对着楚明允行了一礼，转身便走。</p>

楚明允捏了捏那香囊，竟有几分重量，便直接拆了开，香料掩盖中果然看到一角铜色。他伸手抽出，是一把不知何用的钥匙，略一思量，又将钥匙塞了回去，信手将香囊扔到了池里。</p>

只听‘咚’的一声，那香囊便沉了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