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撒娇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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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妖坑的空气总是浑浊的。</p>

放眼望去，这片大地依旧与从前一般无二，荒芜野蛮，许多地方氤氲着浅黄或灰绿色的毒瘴。</p>

宁青青抓住板鸭崽新覆上了一层细软绒毛的尖耳尖，问道：“你不是可以感应你的崽崽吗？它们出事时没有惊慌求救？”</p>

板鸭崽一边大口嚼着妖丹，一边可怜兮兮地回复：“俺啥也不知道啊！呜呜俺的崽崽好可怜！俺要为它们报仇！嗷啊……”</p>

最后这个“嗷啊”，是张大嘴巴，问宁青青讨妖丹吃。</p>

很快，板鸭崽找到了一处又一处妖兽尸堆。</p>

每一处的情形都没有什么区别。</p>

几百具妖尸一圈圈铺开，鲜血、内脏和妖丹流了满地。</p>

谢无妄淡漠平静地翻看妖尸，得出结论：“死亡时间大致相同。”</p>

宁青青难以置信地微微睁大了眼睛，菌丝一根根都竖了起来。</p>

这几处妖兽的尸堆之间，两两都相距数百里之遥。什么力量可以在无数个不同的地方同时做下这般惨绝人寰的事情？</p>

谢无妄踏出尸堆，焰气一震，焚掉了身上的血腥。</p>

她抿唇看着他。这个男人身上杀伐之气太重，从真正的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时候，身上仿佛写着“我是凶手”这四个大字。</p>

他走到面前，阴影沉沉罩下。</p>

“怎么了？”</p>

逆着光，看不清他的神色。</p>

正直的宁蘑菇说出了心中所想：“我觉得这件事情只有你能办到。”</p>

谢无妄笑得身体微歪：“学会拍马屁了。”</p>

宁青青：“……”</p>

这是拍马屁吗？</p>

他长袖一卷，将她捉回板鸭崽的背上。</p>

沉重的身躯俯下来，呼吸缠在她的耳侧，他的声音低沉阴森：“如果是我，阿青要不要大义灭亲？”</p>

她偏头，撞进他带着戏谑笑意的黑眸中。</p>

她垮下小脸，冲他撇了撇嘴：“谁和你是亲。”</p>

他低低笑着，双臂一环，捉住她两只小手，掌心覆着她的手背，十指一根一根扣了进去。</p>

“结过元契便是了。”他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极好听，“这一件，此刻便能做。生死面前无大事，阿青，想听你再叫我夫君，可否。”</p>

他倒是极狡诈，逮到机会便得寸进尺。</p>

只是此刻他的语气，却让她想起那一日，他沉沉覆在耳畔对她说那句话的样子——</p>

“还望夫人收回成命，你我便这般恩爱一世，如何。”</p>

那个时候，他的声音也是这么好听，语气也如此刻一般温存，可是他游刃有余，留有后路。</p>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p>

哪怕这是一句真心话，也让她的心吊在了万丈悬崖的上空。</p>

她想起，自己不久之前刚说过，在生死大事面前，大约就不会害怕被他欺负。</p>

所以此刻他是有退路的。倘若她拒绝了他，他便可以笑着揭过这一茬，嘴毒点甚至可以笑话她——不要名分，难道就喜欢无媒而合？</p>

她曾经把自己赤诚的心毫无保留地捧出来，摔了个粉碎。如今她已经懂得下意识地筑起心防，保护自己不受伤害。</p>

她想，倘若他依旧勾着唇，不以为意地踏上退路，那么，她也不会再重蹈覆辙。</p>

她确实喜欢他，但这颗伤痕未愈的心，却无法再承受留有余地的情感了。</p>

念头闪动之间，她坚定地摇了摇头说不，然后望向他精致的唇。</p>

她静静等待他的回答。</p>

此刻仿佛旧日重现。</p>

那一日，她冷着声拒绝他，问他，你要反悔？他轻轻嗤笑，给了她一记冷刀。虽然那个时候她的心已经被他刺惯了，但那一击的感受却刻在了她的心中，至今难忘。那个时候，他说着凉薄冷情的话，身体却不疾不徐，仍在一下一下进犯她的领地。</p>

这个男人，怎能可恶到这个地步？</p>

只是转了转念头，她已感觉到心口处泛起了久违的疼痛。</p>

她想，他若说算了，那便真正算了。从前那么爱他，她都可以放得下，更遑论现在？</p>

她是一只拿得起放得下的蘑菇。</p>

他的唇动了。</p>

她抬起微微颤抖的视线，望向他的眼睛。</p>

男人清冷深邃的黑眸中盛满了认真。</p>

“阿青，不着急。”他握着她的双手，将她的身躯紧紧揽在了胸前，“我命长，总能等到你点头。”</p>

这样的回答，与她想象中截然不同。</p>

她茫然地动了动嘴唇，心头涌起激荡的情愫，像是感动，又像是委屈。</p>

扑簌一下，滚落两串大泪珠。</p>

他没笑她，垂下头来，仔细地将她的泪水与泪痕一一吻去。</p>

她闭着眼睛，任他的温度一点一点从面颊上烙到了心里面。</p>

她想，谢无妄一定不会知道，他成功闪避了多么可怕的死亡回答。</p>

她倚着他坚实的胸膛，视线悠悠望向前方。这么一打岔，心中那片恐惧的阴云倒是快要散光了。</p>

“谢无妄，”她慢吞吞地拖长了声音，“我承认我是有那么一点为色所迷，但我并不想负责，也不想给你名分。”</p>

谢无妄：“……”</p>

他叹：“……阿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