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妖王争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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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过大冰川之后，宁青青心中涌起的熟悉感觉愈加强烈。</p>

那些久远的、经历极漫长休眠之后深深埋藏在记忆最底下的画面，点滴浮现了出来。</p>

万妖坑，就是她真正的诞生之处。</p>

她和她的孢子同伴在这里被难以名状的恐怖敌人追杀。</p>

她是所有孢子里面最健康最强壮也最漂亮的那一只，她飞得最快，最有可能活下去，于是她的同伴纷纷舍弃了自己的生命，替她扛下了许多致命伤害，帮助她逃脱追杀。</p>

她真的是蘑菇，一只来自万妖坑的蘑菇。</p>

宁青青微微伏低了身躯，将自己紧抿的唇线藏进了板鸭崽的绒毛中，只露出一双坚毅的眼睛，直视前方。</p>

所以……当初的敌人，会在万妖坑的深处吗？</p>

她有一点紧张，也有一点激动，头皮麻得厉害，后脊上蹿动着一道道细碎的酥麻雷电。</p>

她无法回忆起敌人的模样。在她的感知中，敌人庞大得就像是整个世界，他们无处不在，平原、高山、河流……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安全，大地会翻卷，高山会张开巨口，火山和冰川之中更是藏满了邪恶森冷的杀机。</p>

活下去，成了一个几乎无法完成的任务。</p>

她记得在离开万妖坑之前，最后一只孢子同伴为了掩护她逃走，故意吸引住遮天蔽日的敌人，直直俯冲向下。</p>

她能想起它的模样——身躯拖成椭圆，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勇敢的孢子撞在了一片荒地上，敌人也轰砸了下去，瞬间将荒地腐蚀成灰黑的泥沼，散发出满溢着死亡气息的毒瘴。</p>

同伴的牺牲为她换来了宝贵的逃生机会，她冲出了万妖坑。</p>

摆脱追兵之后，她依旧不敢停歇，一直逃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直到确定安全了，才扎根青城山下，开始了漫长的休眠。</p>

她究竟睡了多久？</p>

不知道。</p>

为什么她会长成了一只人形菇？</p>

也不知道。</p>

万妖坑的地质变动有如沧海桑田，恐怕已经是数万年的事情。</p>

所以……她是一只陈年古董老蘑菇吗？</p>

宁青青忧郁地望了望天。</p>

忽然觉得谢无妄变嫩了是怎么回事？</p>

她叹息着，回过了神。</p>

“骨山还有多远？”蘑菇问。</p>

板鸭崽用行动回答了她的问题。只见它缩起了四条圆肥的腿，蜷在腹下，由飞翔姿态转为俯冲，一个猛子扎下灰浊的云层。</p>

宁青青看见前方有一片海。</p>

涌动的大潮绵延至视野尽头，一扇扇卷曲翻腾的巨浪横冲直撞，胡乱地涌向一座高耸入云的奇异山峰。</p>

海？万妖坑里，何时有了海？她错愕地睁大双眼。</p>

定睛细看，原来那不是真的海，而是无穷无尽的妖兽大潮。所有的妖兽都像浪花一样在地面翻腾奔涌，令它们趋之若鹜的那座山，便是象征着妖王荣誉的骨山。</p>

板鸭崽周身涌起了焰雾，越靠近那座骨山，它身上的气势便越加凶戾。</p>

兽的本能让它进入了战斗状态。</p>

“轰隆——”</p>

它四肢着地，焰雾矮矮一爆，将周遭拥挤的兽潮猛力荡开。</p>

虽然妖兽已开始角逐新的妖王，但到了近处，板鸭崽的血脉压制仍然有效。只见周遭的妖兽不自觉地纷纷垂低了头颅，压下肩部，后肢微蹲，摆出退避的姿态。</p>

宁青青把眼一扫，嘴角不禁狠狠抽了好几下。</p>

周遭诸妖，强大的如同小山一般，弱小的也堪比小牛犊，密密挨挨数之不尽。妖叠着妖，腥膻味道直冲天灵盖，真真像是掉进了几十年不曾清理过的马厩中。</p>

若是把她这只蘑菇独自扔在这里，恐怕撑不过三息，就会被撕成满地碎菌丝。</p>

心慌的蘑菇只能拼命撸着绒毛兽脑袋上面的毛毛来压惊。</p>

“吼……”板鸭崽身躯隐隐颤动，战斗本能令它兽血沸腾，激动不已。</p>

它撒开了四条滚肥的腿，与兽潮一道，向着骨山开始奔跑。地面如同一面被无数鼓槌不停地擂击的牛皮巨鼓，轰隆隆地震颤不休。</p>

世间最凶残的妖兽都聚在这里，却没有一只在飞。</p>

虽然合道之上的大妖兽可以腾云驾雾，但是在这场王者之争中，所有意图染指妖王之位的妖兽，都必须顺着骨山山脚一路厮杀上去。</p>

此刻屹立在最高处的，赫然是一只周身环着雷光的独角兽，它通身伤痕密布，血流得像瀑布一般，它的口中叼着一条巨大的蛇妖，蛇妖已死，绵软地拖曳在它的巨口两旁，像一条晃悠悠的麻绳。</p>

板鸭崽向着骨山疾驰。</p>

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快成一道残影，来不及躲闪向两侧的妖兽被它冲撞得四面开花。</p>

逼近骨山，浓浓的血腥味道盖过了妖兽身上的腥臭。</p>

宁青青被那浓郁的血气熏得眯起了双眼，到了山脚时，眼睛似是已经糊上了一层血雾，粘得人心头发腻欲呕。</p>

原来这骨山不是山。</p>

是妖兽们的尸骨堆积了起来，形成山包。</p>

无数小妖兽没有资格参与上层角逐，便仗着体型小，穿进尸堆中啃食那些尸体，将它们啃成了嶙峋白骨。</p>

这，便是骨山。</p>

斗争之残忍惨烈，自不必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