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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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青青还没回过神，身体已软软地落入一个坚硬滚烫的怀抱。</p>

自从和离之后，谢无妄向来注重分寸，与她保持着泾渭分明的距离。</p>

上次说起马尿酒的事情时，她笑得摔下廊椅，他都没伸手扶她一下，叫她额头上碰了个包。方才她虚弱跌倒时，他也只是握拳抵住她的身躯，将她揽到山石上安置，丝毫不曾越矩。</p>

此刻，他的神色依旧冰冰冷冷，仿佛下一刻就会陡然出手破境，但伸手揽她的动作却温柔得令她有些恍惚。</p>

直到倚在了他的胸前，宁青青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p>

她怔怔地看着他身上的衣袍。</p>

他的袍子每一件都华贵厚重，隔着极厚的繁复布料和纹饰，她竟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谢无妄瘦了。</p>

瘦了很多。</p>

上次他前往小厨房给她做香酥小银鱼的时候，她便察觉他瘦了，只不过他肩宽腰窄，骨架子大，瘦了也能撑起衣裳，并不显嶙峋。</p>

此刻倚在他的怀中，却发现他的身躯已瘦到让她感觉有些陌生。</p>

这些日子他受了很多伤，从未停下来调理。</p>

从前他便是这样的，总是有忙不完的事，向来不顾身上的伤，非得她真正拉下脸来发脾气，他才会勉为其难地腾出些时间在玉梨苑将养。</p>

他静心疗伤的时候她从不打扰他，而是拎着他的乾坤袋躲到厢房去，把里面的东西翻来覆去地倒饬得齐齐整整，再顺便打理一下他的灵宝和法衣。</p>

等她做完，他也差不多调息完毕，又要赶着去忙公事。</p>

如今和离了，再无人管他，他更是可以安安心心地坐在他的乾元殿，连衣裳都不用换。</p>

宁蘑菇幽幽叹一口气，眼珠动了动，看他。</p>

她发现他的手臂仍僵着，并没有往她身上落，他的胸腔一动也不动，似是一直屏着息。</p>

她才想起自己还未答应，让他帮她渡过这四时变换。</p>

她闷闷“嗯”了一声。</p>

过了片刻，他才矜持地笑了下，道：“算你识相。”</p>

两只大手终于落到了她的身上，先是掌根，顿了片刻才落下掌心，又过了三两息之后，修长有力的手指终于彻底落定，覆住她娇小柔软的身躯。</p>

“全是骨头。”他嫌弃地往她的后心渡入火灵力。</p>

宁青青没吱声。</p>

方才担心他强行破境害死大莲花，她情急之下声音大了些，用光了气力。此刻脑袋里嘤嘤嗡嗡地发晕，双手双脚像是冻成了冰雕，莲雾进入胸腔，就像可怜的冬日暖阳照在大冰川上一样，对那万年寒冰起不到多少作用。</p>

谢无妄的身体却不同，他炽热滚烫，还散发着好闻的冷香。</p>

他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给她，舒服极了。</p>

她就算是用菌丝来思考，也不会拒绝他的温暖——事实上，指尖那缕杨柳般的菌丝已经勾住了他的衣襟，试图往里面钻。</p>

宁青青把菌丝拽了回来，低低冲它嘀咕：“这个不能吃！”</p>

谢无妄肯定想不到这条胆大包天的菌丝要做什么，他笑着说道：“手冷可以放进去。不必有任何顾虑，我不会多心。”</p>

放进他怀里……吗？</p>

从前，她倒是时常那样做。</p>

她最喜欢和他一起过冬。</p>

她五行均衡，身体会冷会热，不像他，一年四季都是个火炉。</p>

他的身形高大挺拔，可以把她整个拢在怀里，替她捂暖手足。</p>

其实他们之间拥有许多美好的回忆，只是那些日常的点滴就像呼吸一样，很容易被忽略，不被记起。</p>

宁青青晃了晃指尖的菌丝，慢悠悠抬起眼睛，瞥他一下。</p>

“它要吃你。”她认真地说。</p>

谢无妄笑：“吃去。”</p>

她思忖了一会儿，没有造次，只是顺着他的封带把手藏到里外两层衣裳之间。</p>

“阿青，”他低低地道，“冬日不仅是没了莲雾热息，而是雪上加霜。”</p>

周遭温度、吸入体内的莲雾，都会变成彻骨严寒。</p>

她动了动睫毛：“没你都行。”</p>

言下之意便是，她自己一只蘑菇是有把握撑过去的，加上他若是不成，那便证明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p>

谢无妄是何等聪明的人，一听这话，当即气到失笑。</p>

薄唇动了动，本要凉凉地随口说上一两句嘲讽话，眉都挑起了低低的弧度，却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的发丝‘沙沙’地蹭着他的衣裳、她的身体整个像云朵一样团在身前、她的身体随着呼吸轻轻起伏时，温柔地贴向他的胸肩腹臂。</p>

刻在魂魄最深处的清淡甜香丝丝钻入肺腑。</p>

他笑：“有我更行。”</p>

宁青青抬眸，古怪地看了他一眼。</p>

凭她对谢无妄的了解，方才那一霎，他该是说句风凉话才对。</p>

他正好望了下来。</p>

这个人，依旧是那副疏懒不在心的模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