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工具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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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无妄给宁青青留下了一只乾坤袋。</p>

黑底，绣着青金色的竹叶纹。</p>

宁青青慢吞吞地低头看了看乾坤袋，忽然想起，谢无妄用的装饰纹样，都是竹叶。</p>

他刻在大木台扶栏上的图案，也都是竹叶纹。</p>

是因为她叫竹叶青吗？</p>

宁蘑菇忧郁地叹了一口气——低等生物真是常识堪忧，竹叶青不是竹，而是蛇。</p>

他连这个都不知道？</p>

她摇头晃脑地叹息着，搬了一张玉梨木大躺椅到桂花树下，侧卧在一片清新淡香的空气中。</p>

菌丝卷来一本金册。</p>

她左手持卷，愁眉苦脸地翻开，右手从乾坤袋中摸出妖丹，菌丝覆上，冲锋陷阵。</p>

读书苦，取孢子疼。</p>

两害相权取其轻也，有谢无妄的金册子镇着，她解决起妖丹来，简直是精神百倍，无往不利。</p>

每当她想要犯懒，稍微歇上一歇时，双眼一凝，便会看到面前密密麻麻的条例、批注、生僻无比的‘必背’知识点。</p>

……算了，她还是继续对付孢子吧。</p>

菌丝冲锋！</p>

冲锋！</p>

根本停不下来！</p>

一枚枚价值连城的完美妖丹被她随手抛到桂花树下，滴溜溜滚了满院。</p>

这一书墙金册子简直就是她的精神食粮——有它们镇在身后，她甚至有勇气去单挑魔神！</p>

背水一战，不外如是。</p>

勇猛无双的蘑菇铆足了劲，日夜不休。</p>

这些孢子中蕴藏了庞大的力量，被宁青青吸收之后，便会转化为灵力，充盈她的经脉和识府。</p>

她终于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是个修炼废材。从前一直卡在元婴大圆满无法晋阶化神，是因为她的方向错了——她是蘑菇，当然不可能凝化出人类的元神。</p>

如今突破了这层物种桎梏，当真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游。</p>

蘑菇和妖、魔一样，不存在晋级屏障，简单来说，提升修为的速度，取决于她的进食速度。</p>

下过五场雨之后，宁青青探入乾坤袋的手摸了个空。</p>

妖丹，用完了。</p>

她懒洋洋地从大躺椅上爬了起来。</p>

用人类的话说，她现在已经是一只炼虚期的蘑菇了。</p>

晋阶之后，最明显的变化来自识府。识府中那些灰蒙蒙的混沌之雾开始搅动、分化，清气上扬、浊气下沉，似是分出了天地一般。</p>

她的蘑菇便正正悬在初分的天地之间。</p>

炼虚炼虚，原是这个意思。</p>

识府中的混沌空间不再虚无，等到炼虚为实，便是合道。</p>

她晃了晃识府中的蘑菇，心神抽离，内视己身。</p>

体内灵脉更加开阔，等待着更多灵力灌溉。灵脉由小溪变成了小河，灵力成了细细一束，可怜兮兮地流淌在河底。</p>

她把地上的完好妖丹一枚枚收进乾坤袋。</p>

该去找谢无妄以旧换新了。</p>

宁青青抬头看了看天空。距离他们和离，大约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谢无妄当真一次也没有打扰过她。</p>

“他是把我当成处理妖丹的工具吗？”很难伺候的宁蘑菇气呼呼地踏出院门。</p>

白玉山道旁，龙曜端端正正地插在土里，剑柄上挂着一只乾坤袋。</p>

它此刻看起来就像一把平平无奇的剑，气息全无，见到宁青青也没有半点反应。</p>

“……嗯？”</p>

宁青青上前取了乾坤袋，慢吞吞地探手进去——</p>

妖丹，数不清的孢子妖丹，堆成了小山。</p>

工具菇实锤。</p>

宁青青抿了抿唇，将手中装满完美妖丹的乾坤袋挂回龙曜的剑柄上。</p>

犹豫片刻，指尖戳了戳龙曜，顺手把它打理得毛光水滑。</p>

这只剑依旧在装死，全无反应。</p>

她眨眨眼，带着新的乾坤袋返回玉梨苑。</p>

在她的身影消失片刻之后，一只冷白的大手摁上剑柄，慢慢握紧。</p>

“嗡。”剑鸣低低。</p>

“龙曜。”好听的男声很轻很哑，“她看起来很好，是不是？”</p>

凶剑在他掌中沉寂。</p>

“更美了。”他轻笑一声，带着剑，一步步返回山巅。</p>

心脏处仿佛破了个大口子，呼啸的山风穿过去，又空又痛。</p>

却有种难言的喜悦。</p>

她如今很好。平安喜乐，容色动人。</p>

他拾阶而上，眸光渐敛。</p>

再走几步之后，他的脸上再看不出任何苦痛情绪，唇角的笑容自负淡然，眸中是看透世情的冷冽与圆融。</p>

道君风华绝代，气势无双，掌控这万万里江山，易如反掌。</p>

他做不了别的，只能先予她一个太平盛世。</p>

挺拔的背影隐隐带着些微不可察的寂寥，他一步一步，回到了乾元殿。</p>

广袖压上御案，指尖微动，触到了藏在袖中的两封书信，以及小小的玉梨木人。</p>

他写的婚书，她写的和离书。</p>

她雕的木人。</p>

她给他的一切，都是美好温暖的。</p>

谢无妄垂眸，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扬起，轻轻支颐。</p>

面前是禁侍呈上的最新消息。</p>

他淡淡扫过一眼，眸光渐凝——</p>

西阴神女出世，携惊天绝秘，来见当今道君。事关天下安危，十万火急！</p>

神女与仆从已经上路，三日之后，便会抵达圣山！</p>

“西阴神女？”</p>

一字一顿，低沉悦耳的声音回荡在高阔的乾元殿中，一时无法分辨是阴森还是愉悦。</p>

宁青青躺回了大木椅上。</p>

左思右想，总觉得不太对劲。</p>

虽然她需要吞噬妖丹中的孢子来晋阶吧……可是谢无妄当真不给报酬，未免也太抠门了？！</p>

天圣宫有这么穷吗？</p>

她一边瞎琢磨，一边挥舞着菌丝，在小山一般的妖丹堆里刨来刨去——这是她习惯性的小动作，当初正是因为这个习惯，谢无妄才擅自作主，把她乾坤袋里面的东西全都削了尖角，以免扎破她的手。</p>

“……嗯？”</p>

菌丝忽然碰到了两只灵匣。</p>

八个角都被打磨得圆润光秃的灵匣。</p>

谢无妄居然在妖丹里面藏了东西。</p>

宁青青愣愣地眨了眨眼睛——这种事，从前不是只有她能干得出来吗？</p>

她抬头望了望天，然后把两只灵匣取出。</p>

匣子上，十分随意地刻着标记，一，二。</p>

是要她按顺序打开。</p>

宁青青毫不犹豫，径直揭开标记了“二”的匣盖。</p>

暖红的光芒刺得她眯了眯眼。</p>

这是……炼神玉。</p>

不对，她吃过两次炼神玉，绝对没有眼前这一匣明亮滋润。</p>

匣中透出的灵香熏得她飘飘欲仙，眼泪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下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