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他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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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青青收起脸上溢出的菌丝，凝实了五官。</p>

她眨巴着眼，看着谢无妄探手从孟憨身躯中抽出金灿灿的器灵，一把捏碎。</p>

“少主啊……”老人的声音悠悠飘散，带着几分解脱，“终于，结束啦……”</p>

谢无妄缓慢地撒手，指间碎出一片金芒。</p>

那只骨节仍然僵硬的手，特别醒目。</p>

少年时期的谢无妄，手掌没有未来那么大，显得五指特别细长，挥开一手金光的样子，又华丽又冷酷。</p>

宁青青恍神的瞬间，他手臂一卷，将她揽进了怀里，缓缓蹲坐在满是金火的土地上。</p>

他身上的夜行衣多有破损，脸庞左下方亦是残缺了一块，表情不甚灵动，还是像一只碎掉的瓷娃娃——少年的谢无妄，更像瓷娃娃了。</p>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少年已僵木地露出了凶巴巴的神情。</p>

“让你取我道骨，为何不做！”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p>

音色极好，只不过与成年的谢无妄相比，这个声音便显得清朗稚气了许多。</p>

凶残，也像是故作凶残。此刻的谢无妄，仿佛还不是那个无懈可击的虚伪道君，他有弱点，会动真感情，他这般看着她，她能感觉到他在心疼。</p>

妄境在他身后破碎。</p>

曼丽的金光与赤焰交相辉映，世界崩溃之时，有种特别的凄艳绝美，与少年半破的脸孔一道，映在了她黑白分明的眼眸中。</p>

天空好看，他也好看。</p>

再一瞬，元神归位。</p>

宁青青倏然回神。</p>

后背因为感知到了危机而阵阵发寒——有什么东西来到她身后了！</p>

是了，在进入妄境之前，正有无数僵尸海民朝她扑过来，她扔出的蘑菇只能稍微抵挡一小阵子。</p>

此刻她的蘑菇已被撕碎，万千菌丝断裂的疼痛后知后觉地涌入她的脑海，她来不及心疼和肉疼，因为扑到最前面的僵尸海民已堪堪触到了她的后心。</p>

这一瞬间，时间像拔丝一般，拉得极长。</p>

她清晰地感觉到几根尖利的指甲触到了她的衣袍，没有撕碎布料，而是将那一层衣裳压到了她的皮肤上。</p>

肌肤下意识地紧绷起来，再有一霎，那几根利爪便要刺破袍子剜进她的身体。</p>

光线昏黑，头顶上方，正有更多的僵尸海民飞身扑下来，即将兜头砸在她和谢无妄的身上。</p>

远处传来浮屠子吐着血的闷哼声。</p>

胖子的声音非常模糊，像是嘴里含着无数只汤圆发出来的：“有种……打死你……胖爷！打不死……我就是你……亲大爷！呃——”</p>

宁青青瞳仁收缩，刚想动一动，脑海中忽然传出恐怖至极的刺痛，就像是一万根菌丝在切割她的脑子，这是在妄境中抽丝剥茧留下的后遗症。</p>

一切，都已到了最糟糕的关头。</p>

不幸中的万幸是，谢无妄那双眼睛，总算睁开了。</p>

他的反应快到了极致。</p>

单手将她的身躯往怀中一带，扬在上方抵御巨像的手陡然一震，庞大的威压立时荡向四面八方。</p>

“定海神山”寸寸在头顶破碎，僵尸海民像是被炸飞的鞭炮屑，噼里啪啦摔得遍地开花。</p>

宁青青从来也不曾怀疑过谢无妄的强大战斗力。</p>

她想说话，但元神实在损耗太过，冰寒的虚弱感自骨子里面渗出来，张开口，只发出了娇弱无力的喘声。</p>

宁青青：“……”这弱唧唧的声音是从哪儿冒出来的？！</p>

她！分明是一只强到没边的蘑菇！</p>

方才要不是谢无妄抢她功劳的话，那只器灵一定会被她毫不留情地干掉！</p>

听到她那浅淡的气声，谢无妄结实坚硬的身躯微微僵滞了一瞬。</p>

他将她的脑袋往怀中揽得更紧了些，胸腔闷闷一震，低沉好听的声音自头顶传来：“阿青坚强，很快就不痛了。”</p>

宁青青：“……”这是什么直男哄小孩？</p>

说话之时，他并未耽误办正事。</p>

身躯一个闪逝，出现在百丈之外，黑袖下扬出一只冷白的手，轻飘飘地捏在了彩衣瀛主的手腕上。</p>

此刻，瀛主的手掌已经直通通地插进了浮屠子胸口，正要震碎他的心脉。</p>

“咔。”</p>

脆声响起，极炎顺着彩袖荡向瀛主身躯。</p>

瀛主反应也算是极其果断，扬起左手为刀，将被谢无妄钳住的右臂自肘弯处生生斩断。</p>

身形疾退，一晃，便退至广场正中，落到了那座巨像的肩膀上。</p>

“道君嗷——”浮屠子缺了牙、吐着血的嘴里第一时间发出了响亮的马屁声，“道君神通盖世！道法无边！”</p>

宁青青：“……”</p>

她艰难地转动眼珠看了胖子一眼。</p>

着实可怜。瀛主那只焦糊的断手仍插在他的胸膛里，但与他身上其他的伤势相比，这点小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p>

惨到宁青青都不忍心再看第二眼。</p>

谢无妄抬眸，冷冷望向广场中，身上渐有杀机弥漫。</p>

浮屠子热泪盈眶，手脚都受宠若惊地乱摆起来。</p>

道君是为了他，想杀人的嗷——</p>

那一边，立在巨像肩膀上的瀛主忽然仰头啸天。</p>

只见广场上的僵尸海民齐齐仰起了脖子，活像是被捏着长颈拎起来的活鸭。</p>

“呃呃呃呃……”</p>

一道道暗淡的金芒从海民口中溢出，就像强行拔丝一般，他们的面孔随之向前凸起，四肢无力地痉挛抽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