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卑鄙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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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青青有些狐疑。</p>

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却又说不上来。</p>

她的画技鬼斧神工，成功地还原了当初的大木台，这一点毋庸置疑。</p>

谢无妄要照着她画的图案来施工, 这也没有任何问题。</p>

当局者迷，他需要她来做监工, 盯好每一块木板的位置, 以免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也是对的。</p>

那是哪里不对呢？</p>

他的胳膊有力地环着她，让她柔软的后背紧紧贴住他结实的身躯，防着她掉下山崖去。他的温度隔着衣裳渗过来，暖得她有些泛懒, 他掠进掠出取木板的时候，山风扑面而来，让她下意识地倚向他，从他身上汲取更多的温度。</p>

每装上两三块木板，他总会带着她飘远一些，垂下头来，下巴蹭过她的鬓侧，仔细地对比她手中的图样, 然后问她意见。</p>

他的声音很好听。这些日子总是带着重伤, 嗓子一直是哑的, 今日从调息中苏醒，声音倒是清清朗朗，尾音带着一些刚醒的闲适懒意, 有一点散散的矜慢。</p>

她偏头看他，见他眸光清冷，神色认真。</p>

他的动作一丝不苟, 一块接一块把木板嵌了回去，替换掉那些只剩半截的残木。</p>

大木台一点点复原，致密整齐地铺开，像菌丝，很有自然之美。</p>

唯一不对的……大约就是他的味道。</p>

他俯身说话时，身上极具攻击性的冷香便会不断地侵袭她。感觉就像危险的掠食者慢条斯理地游荡在猎物附近，随时可能猝然出击，叼住对方的喉咙。</p>

每次她心神微凛，偏头看他，却发现他并没有半点攻击意图，而是极致专注地在建眼前的大木台。</p>

下颌微微绷紧，一双本就幽黑的眼眸更显清冷深邃，沉沉地闪烁着认真的光芒。</p>

专心筑巢的雄性，总是有一种奇异的魅力。</p>

非常好看。</p>

宁青青幽幽地想：‘谢无妄，可真像一只漂亮的大鸟啊！’</p>

雄鸟总是用华丽的羽毛吸引雌鸟的目光，用动听的歌喉攫住她们漫飘的小心思，再用坚固结实的巢穴彻底俘虏它们柔软的心，从此一起繁衍，一起照顾幼崽，一起维护它们共同的巢穴。</p>

像谢无妄这样的家伙，如果是鸟，那一定是最受雌性欢迎的鸟。</p>

鸟类通常对伴侣专情。谢无妄其实也是这样的，只不过他从前不说，害她误会伤情，直至心灰意冷，自己把自己埋了起来，如今找也找不着。</p>

她眨了眨眼睛，偏头看他的侧脸。</p>

完美的、玉一般利落冷清的线条，骗走一颗心和伤害一颗心，都十分容易。</p>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谢无妄带着她落到建好小半边的木台上，抓过几根废弃的断木，简单地做了个围栏，把她圈在里面。</p>

宁青青：“……”这个家伙是不是会读心？是不是？她刚想到巢穴，他就来了这么一出。</p>

“别偷懒。好好看着。”他淡淡瞥她一眼，似在谴责她总是分心看他。</p>

“……哦。”</p>

她晃了晃两条纤细的小腿。</p>

这里是万丈山崖之巅，流动的云雾像清凉的丝绦，一缕一缕抚触着她。</p>

她搅出小小的云漩涡，看着它们碰撞着彼此飘向远处。</p>

怀中少了她这个“累赘”，谢无妄的动作更加利落了，广袖划过道道弧线，木板整齐致密地向着远方延伸，随着一声声闷且稳的木头碰撞，轮廓很快便出来了大半。</p>

“喂，谢无妄。”宁青青拉长了调子，悠悠地喊，“你怎么什么都会啊——”</p>

他没回头，因为正在专注做事，答得有些漫不经心：“从前，想杀我的人太多，凡事只能亲力亲为。”</p>

宁青青怔了下。</p>

她在回忆中扒拉了一会儿，发现谢无妄确实什么都会，她就找不出一样他不会的。</p>

她做的那些菜，都是他兴致好的时候手把手教会她的。他会杀人，会诊脉，会采药炼丹，会自己铸剑，看着今日的情形……还会盖房子。</p>

她扬声再问：“玉梨苑是你盖的啊？”</p>

“嗯。”</p>

他的动作微微停顿了片刻。当初自己动手盖这间院子，既是防着被人动了细微的手脚，也是因为她说起想要的院子时，眯着眼睛懒洋洋地摇头晃脑的样子着实可爱。</p>

听着她散慢的声音，他脑海中渐渐便有了院子的轮廓，进而有了她的身影在走廊、庭院、屋间、木台上晃来晃去的样子，他便知道了她想要的是什么。</p>

小小一个窝巢，实在不愿叫旁人染指半分，旁人也盖不出合她心意的院子。</p>

此刻将大木台一点点复原，倒是有了几分旧日重回的滋味。</p>

眸光微动，唇角浮起一抹真实的笑意。</p>

她拖得长长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p>

“骗～子～”</p>

他回头去望，见她已扶着那圈简陋的小围栏站了起来，小脸凶巴巴地皱成一团。</p>

“你根本不需要我的图纸！你这个大骗子！”</p>

被戳穿的谢无妄一丝心虚也没有。</p>

他微挑着左边眉梢，冲她轻轻一笑，笑得颇有些风华绝代。</p>

然后继续搭他的木台去了。</p>

宁青青：“……”</p>

这个家伙，心之黑，脸皮之厚，世间绝无仅有。</p>

宁青青瞪着那个若无其事的背影，不禁咋舌佩服。</p>

很快，他建好了整个木台底部。</p>

他掠到她的面前，大手抓住她的细腰，像挪一尊小雕像一般，把她提起来，放置在了正屋顶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