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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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微垂, 薛郡中依旧一片人声鼎沸的热闹模样，完全没有半分因为入夜而变得冷清。</p>

马蹄哒哒，马车自人潮中穿行, 载着华灯烟火向着孙府去。</p>

一路平稳至孙府，是孙躬亲自出来迎的。</p>

祝星一下车时, 就见除那几个挨了板子的孙县令及他一众家眷皆立于府外老实得如同鹌鹑一般候着。</p>

孙县令换了件与上午不同的衣裳, 这次是真的朴实，而不是看上去低调，实则华贵无比。</p>

他身后的家眷穿着也十分朴实，衣服都浮了色, 一看便是旧衣。不过衣服洗得倒干净，因而并不会让人觉得简陋。</p>

见祝星下来，孙县令先礼, 身后一群家眷跟着行礼。</p>

祝星还礼, 而后孙县令做向导，引着祝星入内, 一面不忘为她介绍府上风光。</p>

孙府的规模并不大, 倒很符合孙县令在外的清名。行行停停, 可见府上大多装饰都是自然花木, 雕梁画栋都古旧了，各处都传递出同样的信息, 孙县令很俭朴。</p>

“让你见笑了, 祝姑娘。”孙县令不好意思地笑笑，“府上粗陋, 招待不周，您多见谅。”</p>

祝星戴着幂篱让人看不见神情，众人只听见她十分诚恳地道：“孙大人清正廉明, 我怎有嫌弃之理？”</p>

众人一并快乐地笑了，仿佛孙县令真的是这样一个清官。</p>

无论是青椒花椒，或是祝副管家与霍骁都在心中冷笑。</p>

下午时分他们刚听了沈元宝讲孙府的故事。孙府若接外客，必人人伪装，穿旧戴旧。府上的一切财物都会被收起，刻意做出俭朴的模样，好为孙县令赢得清名。</p>

知道内情后，众人再看孙府以及孙府人，都像是个偌大的笑话。倒难为姑娘，语气竟然如此恳切，连他们也要信了去。</p>

筵席设在院中，对酒望月，别有一番诗情画意。</p>

女席男席相对。女席前设了花鸟屏风做隔断遮挡，既保证了隐私，又保证了观景效果。各方桌上设烛台，院中又挂着许多灯笼，又有皎月清晖，因此并不显得昏暗。</p>

孙县令坐于主座，双手轻拍。</p>

端着菜肴的丫鬟鱼贯而入，也穿着旧衣，戴的绢花也发旧。</p>

孙县令为了展示自己的清正廉洁实在有些过犹不及，上的菜色看起来可怜，虽然是一人一份的，但这样难见荤腥，恐怕拿去喂兔子兔子都不吃。</p>

望着一桌翠绿，祝星沉思，孙躬这是故意的，是在虐待人的口腹之欲来报仇吧。</p>

孙夫人一瞧气度便是出身于名门世家。乌发高绾，饰以金银，广袖央央，披帛迢迢。她对着祝星努力端出一张笑颜来，但笑着笑着便扭曲了，眼中的恨意一个没藏好，就流露出来了。</p>

祝星想了想孙公子孙焕如今可能的样子，原谅了她的怨毒。</p>

可怜人罢了，明明不喜欢她还要强行对着她笑，倒是难为人了。</p>

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儿受了四十杖，哪怕衙役放水了却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她治好了沈元宝的伤，能让他恢复如初。但孙公子他们就没这么好运了。</p>

这么想着，屏风之外，五个人被抬了上来。</p>

五位公子也穿上了旧衣，趴坐在双人抬的藤屉春凳上模样好不狼狈。一日功夫显然没让他们的伤势好多少，他们个个面色苍白有气无力，像是霜打的茄子。</p>

由下人帮着他们各自落座完毕，上首的孙县令才发话：“焕儿他们冲撞了祝姑娘，又险些行了陷害之事，实在是犯了大错。今日请祝姑娘到府上，也是为了化干戈为玉帛。希望道歉后，咱们还是不要结仇得好。”</p>

“来，咱们先用些酒菜，今日月色正好，也是天公作美！”孙县令率先动了筷子，下方才稀稀拉拉一个个地跟着用起饭菜。</p>

但孙县令为了装穷，菜色过于简单，众人皆兴致缺缺。</p>

“祝姑娘，都要用饭了，怎么也不将幂篱摘下来？这东西垂着的纱如此长，岂不影响你？”孙夫人看上去是笑着的，笑意却不达眼底。她旧衣袖下的手紧紧攥起，刻意要看看祝星究竟是个什么模样。</p>

想也知道，这样一直戴着幂篱不肯摘下来的，怕不是脸上有恙，见不得人！</p>

祝星越是不摘幂篱，孙夫人就越往这方面想，恨不得能强行将她的幂篱摘下，让她在众人面前丢个丑。</p>

祝星仿佛不解其意，只笑着道：“无妨，戴着这个不影响我用饭。”</p>

孙夫人更确定她不敢见人，有些急切：“摘下来吧，有屏风挡着，祝姑娘也不必怕不合于礼。难不成祝姑娘还是不曾在心中原谅我等，不愿以真面目示人么？”</p>

孙县令高坐上方，似乎对下面发生的事充耳不闻，只顾着用菜喝酒。</p>

祝星拿着筷子偏头望着孙夫人，眼中一闪而过一抹笑意：“怎会？不过是出门戴惯了。既然夫人想让我摘了这东西，我摘了便是。”</p>

她自幂篱中伸出右手，将之摘下交予身后的花椒手中。</p>

女席上一片抽气声。</p>

少女哪里有半分难看！她若是难看，她们这一桌子的人都要找地缝钻进去，都无颜见人了！</p>

孙夫人脸皮子不知被风吹的还是被气的，抽个不停。</p>

“如此，孙夫人满意了么？”祝星虚弱地笑了笑，色如春晓之花，“我自出生时身体就不好，因此出门在外要时常戴着幂篱，一时怕受了惊吓，二也有防风之用。”</p>

她这话一出，更是显得孙夫人咄咄逼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