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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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其实这行不怎么赚钱，经济水平没现在好，大家都忙着攒钱养家，愿意花闲钱摆弄花草的人是少数。</p>

程冽十一岁的时候母亲陈瑞因公殉职，三十出头的年纪就走了，留下两个儿子给程孟飞。</p>

程扬的病在两岁多的时候被发现，是高功能自闭症。自闭症要在早期干预治疗才有效果，但这不是一笔轻松的费用，并且这不是可治愈的疾病。</p>

程孟飞很头疼，又受不得看儿子一辈子就这么毁了，心一横，用了所有积蓄包了二十亩地用来培育苗，自己做批发生意。</p>

那几年人们的生活已经有了很明显的改善，愿意掏钱买乐的人越来越多，这活计勉强能过日子。</p>

前几年程孟飞又多包了十亩地，没想到碰上天灾，发了大水，把二十万老本赔的干干净净。</p>

刚折腾好，打算重新起步，冬天的时候温室锅炉的烟囱烧透了，火星落到盖在大棚上的草帘子，一把火又烧的干干净净。</p>

借的钱还没还清，又赔了本。</p>

程孟飞就和15岁的程冽吃着泡面数钱，数欠别人的钱，前前后后加起来差不多六十万，其中十万是问别人借来给程扬看病的钱。</p>

赔本没事，欠钱也没事，就怕没办法，供不起程扬看病。</p>

但那时候程孟飞没叹气也没挫败，反倒笑了，拍拍程冽的肩膀说：“老子养你们真是费心费力，读书给老子用点心听到没？你是祖国的希望，是老子的摇钱树，阿冽，你不整个清华北大对得起你老爸水里淹火里烧的吗？”</p>

一路走来几经坎坷，也把程孟飞的性子打磨的越发随性乐观，吃过苦，所以不管大生意小生意，程孟飞都接，跑前跑后，乐此不疲，因为谁知道哪天又碰上什么祸事，钱都是紧紧巴巴赚出来的。</p>

程孟飞回忆起那茬，倒觉得是挺逗的一事，他说：“不就闪个腰吗，都几十岁人了，腰板太硬朗的话医院靠什么吃饭，我这叫给社会做贡献，促进经济发展。”</p>

“得，随您。”程冽鼻翼间溢出声笑。</p>

程孟飞三两下吃完面，随意的抹了抹嘴巴，也没空和程冽扯嘴皮子了，他站起身，把要给花店老板娘的名片放在桌上，说：“我先走了，有事打我电话，我去完城西后就回来，要赶着在九点前给人送到，走了走了。”</p>

程冽：“雨天路滑，当心点。”</p>

程孟飞摆摆手，消失在门口。</p>

……</p>

程冽洗完碗筷后，从家里的电话本上找到花店老板娘的手机号，对着数字拨了过去，电话很快被接通。</p>

程冽说：“我是程孟飞的儿子，我爸让我给您再送一些君子兰和常青藤盆栽过来，请问具体是多少？”</p>

老板娘报着数目，程冽在空白纸上记下花卉盆栽和对应的数，挂断电话之前他重新核对了一遍。</p>

外头似没有再下雨的征兆了，但程冽还是关上了家里的窗户，包括程扬房间的那扇。</p>

程扬还在写圆周率，程冽把台灯打开，又给他倒了杯水在边上。</p>

即使程扬不会回应，但他还是说：“程扬，我出去一趟，大概两个多小时后回来。”</p>

程冽走之前，没有关家里客厅的灯，甚至把程孟飞和自己房间的灯都打开了，整个房子灯火通明，因为程扬怕黑。</p>

程冽骑上楼道里的自行车先去了花圃，骑车过去就十来分钟。</p>

这老城区和郊区也就一线之隔。</p>

程冽正好遇上要回家的老李，老李是程孟飞雇佣的工人，跟着程孟飞干这活也有好几年了，和程冽也顶熟。</p>

老李知道程冽要干什么，指指路边的面包车说：“车钥匙你爸给你留了，车厢里都清空了，怎样，那边要多少？我给你搬。”</p>

“没事，李叔，不多，我自己搬吧，您赶紧回家吧，天黑了。”</p>

“那行，刚和你爸搞了个把钟头，骨头都要散了。这边黑，这手电筒你拿着。”</p>

“行，您走吧。”</p>

按照老板娘要的，程冽一个人搬了二十来分钟，小盆还好，最后那两盆一米五高的巴西木让他吃力了一把。</p>

面包车改装过，后两排的车座都撤了，特意腾出一大块面积用来装运货物。早些年靠这面包车，后来发现有些单子需求量大，面包车根本不顶用。</p>

当时即使手头上不富裕，但程孟飞还是咬咬牙，花了几万块买了辆货车，后来这辆面包车就用来自己开着玩，或者运点小生意。</p>

程冽扣上后备箱的门，上了驾驶座。</p>

银色的面包车摇摇晃晃驶出花圃的石子路，上了光滑的柏油马路才平稳下来。</p>

程冽单手扶着方向盘，从中央手枕的一叠光碟里翻出那张印有英文金曲字样的那张，三两下塞进播放器里，很快，整个车厢都扬起轻快的音乐声。</p>

天很黑，下过雨，星光月影哪里还寻得到踪迹。</p>

车灯照亮远方，轮胎快速摩擦过路面，卷起一阵湿润的风，一侧的水杉树叶子随之抖动，最后归于平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