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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府的茶楼,是本地人最不能割舍的东西之一。

广府人可以在清晨就抵达茶楼,点上一壶茶和几笼精致茶点,邀约亲朋好友一起饮茶,从早饮到下午也毫无疲倦。

在每个城市都在不停加快生活节奏的时候,唯有广东人还保留着骨子里的悠闲慵懒。不论遇上多大的烦恼,都能用一句“饮茶先啦”轻飘飘的揭过。

开在市中心的“碧玺楼”,在闹市中取了一方清静,采用古色古香的中式风格,装点整座茶楼。

平时想来这里饮茶的食客一位难求,得提前很久才能约上,但今天有贵客到场饮晚茶,店里谢绝了所有食客,只为那一桌客人服务。

肖逸文一路都耸拉着肩膀在走,在到包间门口时忽然跟变了个人似的挺直了脊背,咳嗽一声,守在两旁的人立刻为他们拉开门。

“年少,肖少。”

两人并排走进去,肖逸文难得收敛了几分懒散,冲着主座上坐着的人喊了声:“阿爸。”

那位置上坐着个中年男人,寸头黑皮,眉眼间那股懒散劲儿,肖逸文和他简直如出一辙。

他里面穿着白背心,外面套了件海滩风的橘色短袖衬衣,上面还印着椰子树,很接地气的本地人穿着,但架不住他的身份摆在哪里,羊城肖家的掌权人,穿的再随意,也没人敢轻慢他。

年鹤声温声喊道:“舅父。”

肖崇嗯了声,身后站着的侍者拉开他两旁的位置,年鹤声和肖逸文一左一右的坐下。

“先吃饭。”

肖崇动筷,夹了个虾饺在肖逸文碗里,“这个月月考打算考多少名?”

肖逸文一口吃掉,“保持现在的成绩再说……”

“继续保持现在的成绩垫底?让你老师给我打电话?”

肖逸文埋着头不吭声了。

肖崇又转头给年鹤声夹了个乌金流沙,“试下这个,你妈咪在世的时候最喜欢这家的乌金流沙包。”

年鹤声提筷咬了一口,香甜的流沙进到他舌尖,他却只感到腻,慢条斯理的放回碗中,不再继续尝试。

肖崇把这一幕尽收眼底,“看来不是妈咪喜欢的,当儿子的就一定喜欢。”

年鹤声笑道:“但这不妨碍我是母亲儿子的事实。”

肖崇打量这个侄子的眼神变得高深莫测起来,自从妹妹死后,肖年两家虽然明面上还维持着和睦的关系,但私底下早已断了联系。

他这个外甥父母去的早,而年家老爷子早已退居幕后,现在港城年家由年鹤声的叔叔年丞代理话事。

年鹤声作为一个有顺位继承权的孤子,这些年没有父母庇佑,在年家的处境可想而知。

肖崇:“我听阿文讲,年老爷子生日的时候,你被年丞的人堵了。”

年老爷子大寿,肖逸文代表肖家去祝寿知道那天晚上事情的程,替年鹤声打抱不平。

“阿爸,年丞那个孙子摆明了就是不想让Viktor参加年老爷子的大寿,他要让Viktor在年家人面前丢人现眼!”

这件事的始末肖崇早就清楚了,等肖逸文说完,他又看向年鹤声。

“为了拉你叔叔下马,自己给自己一刀,够狠但是没用。你想用亲情测出年老爷子是否会偏袒你,可惜你们年家……延续了多少年,便家族内斗了多少年。”

年家在港城盘踞多年,早已根深蒂固,年家拥有的权势背景和滔天财富是常人做梦都不敢妄想的程度。

这样的大家族,只要姓年,谁都渴望登上话事人的宝座,即便踩着血亲上位也在所不惜。

所以亲情对年家人来说,是最廉价的存在。

年鹤声抬手示意侍者,为他和肖崇续茶,面对肖崇犀利的指出,他则显得从容不迫。

“我阿爷也是取代了他阿兄,才执掌了年家这么多年。他现在年纪大了,心肠也变软了,难保不会为自己多考虑几分。”

家族内斗屡见不鲜,但这不代表年老爷子能纵容自己的后辈走自己的老路,继续这么肆无忌惮。

既然能对亲侄子下手,等到了时机成熟的时候,难道就不会对亲生父亲下手了?

这次年老爷子同意年鹤声来羊城,说明他已经开始忌惮年丞了。

年家在港城可以手眼通天,但在羊城,至少还有肖家足以让年丞忌惮,不会轻易向年鹤声出手。

大红袍香气四溢,肖崇茗一口,笑着说:“所以你来羊城,是想改姓肖?”

“姓氏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字,姓肖姓年都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肖崇却向他竖起手指摇了摇,“话不是这么说的,当年我们肖家女儿是怎么死在你们年家的,这笔账我不会忘。”

他最疼爱的妹妹,肖家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小姐,完好无损的嫁进年家,最后却血肉模糊的被送了回来。

年鹤声面上仍噙着温和的笑,握筷的手指却控制不住的收紧,“舅父,我也不会忘。”

肖逸文察觉到氛围不对,抬起头来喊了声阿爸,肖崇回头在他肩上拍了一把,“吃你的。”

年鹤声以茶代酒敬了肖崇一杯。

肖崇点了点头,说:“你比阿文懂事。”

肖崇爱饮茶,年鹤声和肖逸文陪他从九点吃到凌晨,这场晚茶才饮罢。

肖逸文陪着肖崇站在碧玺楼门口,打着哈欠目送年鹤声的车离开,“阿爸,我们回去睡觉吧。”

肖崇看着自家儿子这不着调的模样,又想起刚才年鹤声那副进退有度,说话仪态分寸都拿捏的极好的样子,忍不住抬腿踹了他一脚。

都是沾亲带故的表兄弟,怎么就差这么多?

“阿爸你踢我干嘛?”

“你这次考试再垫底,老子扒你一层皮!”

年鹤声到羊城后,年老爷子为他在羊城安置了两套房屋。

一套是靠近二中附近的大平层,一套是近郊的独栋别墅。

时间太晚,他让吴铭开回了二中附近的房子。

到家后,他洗漱完便躺上了床。

一闭上眼,肖崇那句“当初我肖家的女儿是怎么死在年家的”,像一记警钟,在他的脑海里回荡,不受控制的勾起他深埋多年的记忆。

在人前永远美丽优雅的母亲,在某个阳光和煦的午后,从家中的顶楼坠落,摔进后院盛开的蔷薇花丛里,摔在他眼前,成为一滩血肉模糊的尸体。

白蔷薇被染的鲜红,漫无边际的红色夺取年鹤声的所有视线,眼前诡异的红色占据他部视网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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