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玉镯（含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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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竟无法拒绝。</p>

陆曈愣愣看着他。</p>

此时天色已晚，河上细雨绵绵，沿岸风灯明照。琴声顺着风飘到河面，许是被这头吸引，临近一点的画舫中有人掀开帘帐往这头看来。</p>

常进先前与陆曈商量好，陆曈身子尚未痊愈前，纪珣每日都要给她施针。如今她离开医官院，回到西街，纪珣也决定日日来西街为她施诊。</p>

“阿暎啊，你别看他现在宫里当差，打打杀杀，模样怪凶的，小时候我娘教他音律，也教他书画，他学得很好。说实话，从前我以为他要做个翩翩公子，谁知后来入皇城日日拿刀……想想还真有些可惜……”</p>

“这是我娘留下的玉镯。”他拉过陆曈的手，将镯子套在陆曈腕间。</p>

“我可以私下为你弹，”裴云暎看了一眼远处飘过的画舫，轻咳一声，“在外就算了。”</p>

“小人之心。”陆曈反驳：“纪医官心系病者，你不要胡说，玷污他名声。”</p>

“有一种……”陆曈想了想，“银子的味道。”</p>

裴云暎只望着她：“早晚都一样，陆曈，我很确定，只想和你共度余生。”</p>

这人手肘撑着头，望着她笑得揶揄，唇角梨涡若隐若现，像在故意逗人。</p>

“你早就已经是了。”</p>

陆曈托腮看着他：“我就想听你弹。”</p>

医官院有常进、有纪珣、有林丹青，还有太医局进学的许多学生，如她这样的医官有很多很多。</p>

“不过，”耳边传来裴云暎的声音，“纪珣那种心怀天下的君子你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样的？”</p>

裴云暎笑吟吟看着她。</p>

有些富商贵妇在外宴客，常挑生得美貌的少年服侍，途中或歌舞或琴棋，一场宴席办得体面，听得人也欢喜。</p>

陆曈看着他。</p>

时光倏然而过，苏南十年难遇的大雪早已融化，她以为对方随口的敷衍，没想到在多年后的今日竟离奇成真，虽相逢相认前因不同，结果却一样圆满。</p>

陆曈侧首，看向对面人。</p>

这船舫被人租下，原本就是为了供人游船赏柳，长案上摆一架七弦琴。</p>

裴云暎抬起眼皮看了她好一会儿，确定她心中确实是这么想的，唇角一扬，语气有些幸灾乐祸，“说实话，要不是立场不同，我都有点同情他了。”</p>

陆曈懒得与他说这些：“就算不提这些，我与纪医官，也是同行不同志。”</p>

陆曈指尖一颤，一时说不出话来。</p>

但纪珣如此热心，是因为纪珣是君子，当年在苏南桥上偶然撞见都愿伸出援手，何况如今有同僚之谊。</p>

“陈年旧债早已还清，殿帅何必耿耿于怀？”</p>

裴云暎神情微顿，一时间没有说话。</p>

“哦。”陆曈拖长了声音。</p>

像是有什么酸涩东西从心头涌起，似方才吃过的糖葫芦，又酸又甜。</p>

“我听云姝姐说，你会弹琴？”</p>

陆曈一本正经：“毕竟殿前司选拔一直靠脸。”</p>

在某些特定时候，其实是带有轻侮意味的一个要求。</p>

似乎想起多年前苏南刑场后的破庙里，她拿着那只银戒满脸嫌弃，听坐在火堆前的黑衣人承诺：“你拿这个到盛京城南清河街的遇仙楼来找我。我请你吃遇仙楼的糖葫芦。”</p>

杜长卿曾提起遇仙楼中琴娘技艺超群，上次来时她一心想接近戚玉台，无心欣赏，这回泛舟河上，虽不太懂琴曲，仍觉声声动人。</p>

陆曈一怔。</p>

“你若怕别人口舌，我去求陛下一道赐婚圣旨。圣旨一出，没人敢说你不是。”</p>

对于眼前这个人，她一直在退，一再逃避，拼命压抑自己的心。但很奇怪的，或许有些缘分斩也斩不断，兜兜转转，注定相遇的人，总会回到原地。</p>

新帝登基，皇城里情势复杂，偏偏他这殿前司指挥使坐得一如既往稳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眼下圣眷正浓，如此年轻而前程无量的青年才俊，亲事自该慢慢挑，纵然在平人百姓家，也断没有这般火急火燎的。</p>

陆曈一开始也觉得太过麻烦纪珣，然而纪珣很坚持，委实拒绝不了。</p>

她骨子里偏执疯狂，既护短，占有欲又强得要命，有时连自己也嫌弃自己，一路走来，裴云暎应当最清楚她的个性。牵手或拥抱甚至亲吻都好，可要说到长久一生，未来几十年中同床共枕，若无十万分的喜爱，恐怕难以长久忍耐。</p>

他便笑起来：“不错，比起皇城里的人，西街庙口的平人们，显然更需要陆医官。”</p>

“没有。”陆曈答得飞快。</p>

春雨细如烟尘，河桥风灯下柳丝沾了风雨，船上青布帷帐把这夜色浸出一层浅淡青碧，幽窗静夜里，他俊秀英气的脸尽在咫尺，漆黑双眸里却有不易察觉的忐忑。</p>

她喜欢做医者，但更喜欢做皇城外的医者。</p>

裴云暎：“……”</p>

裴云暎笑了一声。</p>

“谁说的？”他笑道：“你不是凶手大夫吗？我是刺客少爷，这下门当户对了。”</p>

周全到陆曈“扑哧”一声笑出来。</p>

“如今你在西街坐馆，每月二两月银，比不得医官院，我府上有田庄铺子，俸银都交与你，将来你想自己开医馆或是做别的都好。殿帅府中，你尽可随意支使。”</p>

裴云暎看陆曈一眼，不知想到什么，眉眼一动：“你不会是在吃醋？”</p>

陆曈抬眼。</p>

“哦？”裴云暎挑眉，“怎么个不同志法？”</p>

“怎么样，”他起身，“比起刚才琴娘弹的如何？”</p>

陆曈低头，咬了一口手中的果子，酸甜滋味从齿间弥漫开来。</p>

“你是……殿前司指挥使，”半晌，她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只是个普通医女，身份有别。”</p>

陆曈微微蹙眉：“你烦恼什么？”</p>

陆曈趴在船沿看向远处，河水之上，画舫中渐渐飘来琴音，花气春深里，如泣如诉，十分动人。</p>

外人总觉得陆曈冷漠疏离，常武县的那封密信里却称陆三姑娘骄纵任性、古灵精怪。他曾遗憾她最后变成了截然相反的性子，如今却庆幸在某些瞬间，她渐渐找回最初的模样。</p>

裴云暎一顿，佯作惊讶：“这话里意思听起来像是表白。”</p>

陆曈愣了一下。</p>

他盯着她半晌，对方依旧坚持，须臾，终是败下阵来，叹道：“行，殿前司指挥使就是给你做这个的。”</p>

杜长卿也在仁和店买过糖葫芦，尝起来滋味却比不得手中鲜甜。但又或许并非糖葫芦的缘故，毕竟如今心境，已与初至盛京时截然不同。</p>

他叹息一声：“陆大夫的杀伐果断，殿前司加起来都拍马难及。”</p>

“喂，”裴云暎蹙眉，“我去遇仙楼又不是玩乐。”</p>

片刻后，陆曈定了定神，才故作轻松地开口：“寻常人在你这个年纪，未必这么早就谈婚论嫁，你若现在成亲，盛京一定会说你英年早婚。”</p>

这人从前是拿刀的，然而拿刀的手抚动琴弦时，也仍修长漂亮。他抚琴的时候不似平日含笑时明朗，也不如冷漠时疏离，平静而柔和，若远山静月，淡而幽寂。</p>

但西街却只有一个仁心医馆。</p>

这话就有了些翻旧账的味道了。</p>

他顿了一下，几乎要被陆曈这话气笑了，“你这要求，是不是也有点太过分了？”</p>

游船外春雨绵密如烟，陆曈感到自己心中也像是被这一场春雨淋过。那只黑漆小船飘在盛京春夜的细雨中沉沉浮浮，灯影明明灭灭，而他看过来的目光却炽热又坚决。</p>

陆曈坦然接受了。</p>

沉沉春夜，潇潇飞雨，画舫中情曲长歌不绝。</p>

他顿了片刻，倏然轻笑起来，倾身轻轻吻向面前人。</p>

公告：请假一周写大结局哈，下周四（7月四号）早上来看大结局宝子们，这周不更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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