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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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戴着帷帽的人应了一声，“那边有卖樱桃，你要不要吃？”</p>

小姑娘看了一眼又转回来，说：“不要啦！前日猫猫家里送了过来，他给我吃过了。”</p>

戴着帷帽的人自然是卫蔷，这几日定远公府门庭若市，她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因从前大袍长刀打扮甚是显眼，此次不仅要穿男装戴帷帽，连走路说话都模仿男子模样。</p>

好在这事她熟练得很。</p>

听到卫清歌这么说，卫蔷笑了一下：“那你岂不是吃了三份？”</p>

昨日中午的那份她给了秦绪，晚上的那份就给了卫清歌，卫清歌原本就有一份。</p>

小姑娘摇摇头，说：“我吃了一把，其余让宋大哥一起带走了。”</p>

宋大哥就是宋岳，卫行歌手下最得用的老兵，每日往返于定远公府与军营之间。大概是因为卫蔷在于家宴上刨去了糖酪将樱桃吃了个干净，近来常有人送樱桃给定远公府，卫蔷大都让宋岳整篮带去了兵营，只陈家送来的一小筐，她们各自吃了些，也是谁都没吃多少，几乎都给了那些兵士。</p>

如此分派，卫蔷和卫清歌也都习以为常。</p>

跟在卫清歌身后的陈重远一直闷不做声，刚刚茶肆中那些人说的话，他也听见了。</p>

他想说世家子弟也有报国之心，也想说他们陈家的佃户每年过年之时都能吃到鸡，甚至想说他们陈家担了河中府一地诸多事务，荒年赈灾，养了流民无数，怎能被人斥为蠹虫。</p>

可这些话他说不出口，因为就在他的身边，卫清歌一边听一边在点头。</p>

这让他一面怒火中烧，一面又觉得那火把他心里原本存在之物也烧塌了一角。</p>

来东都的路上，他一直跟在阿蔷姐姐的身边，每次车马停歇，他都会看到阿蔷姐姐带着清歌去问田亩中的农夫、道旁的行人、茶肆的店家、驿站的小吏……她问田亩收成如何，问税赋几何，问徭役多久，问粮种何来，问旱涝雨水，甚至还问田亩耕种之前要翻几次，用的犁如何。</p>

就如那个书生所说，他们目之所见，田地皆归世家，农夫全是佃户。</p>

一只手搭在了陈重远的肩上。</p>

“寒门子弟苦读多年，多数人所求也不过是登朝堂吃俸粮，为官后便求升官，升官后又盼恩荫，恩荫成与不成也要世代诗书，一路上买田亩，收佃户，不是世家，想成世家，寒门倒了世家，寒门便成了世家，也恨不能天下土地皆归其所有。此也非一人一家之错，常有人恨均田制分崩，两税制盛行，可前朝授田于民，也不争过人心。”</p>

陈重远缓步前行，看着无数人向自己迎面而来或从自己背后穿插而去，竟然有种头晕目眩之感。</p>

恨世家者亦想成世家，所以恶事种种永不歇止。</p>

就如这些人，他们穿麻着锦，可是天生？</p>

麻衣者想穿锦，那该如何？</p>

正在这世家出身的陈五郎“感天问命”之时，卫蔷突然说：“我落了一把绣字扇子在茶肆，清歌，你去替我看看，到处看仔细”</p>

小姑娘脚下一顿，看向带着帷帽的卫蔷，刚刚的喜庆贪玩之色顿时散了个干净，她握着剑手中一紧，只说了一个“是”字，便转身往茶肆方向快步而去。</p>

陈重远也要转身跟上，卫蔷却拉了一下他的手臂，道：</p>

“就是这了。”</p>

陈重远抬头，看见店门前幡上书了一个大大的“林”字。</p>

等他回过神抬脚进了店里的时候，卫蔷已经被迎进了一旁的小间里。</p>

陈重远看了一眼，没有跟进去，他还在想世家寒门循环往复之事。</p>

小间内，摘掉了帷帽，坐在了胡凳子上。</p>

片刻后，只见一处木门打开，一个穿着褐袍的清瘦男子闪身走了进来行礼道：</p>

“霄风阁林锦绣参见元帅。”</p>

卫蔷笑了一下，道：“前几日的鹅黄酒不错。”</p>

“能为为元帅护片刻安静，乃霄风阁洛阳司上下之幸。”</p>

卫蔷一如既往的直来直去，直接道：“我来有三件事。”</p>

她从衣袖中掏出了一个木盒放在桌上。</p>

“这是旁人送来我这的水晶，我看着还不错，比现在能烧出来的玻璃要好一些，早点送回北疆，让匠人拿去给越管事磨成眼镜片，一应开销从我账上出。”</p>

林锦绣打开木盒，之间里面是一尊半尺高的水晶佛，神态栩栩如生，造像极为精美。</p>

身为林家商铺管事，又多年身处洛阳这繁华之地，林锦绣也算是见多识广，还真没见过如此剔透的水晶。</p>

偏偏这样价值千金的好东西，定远军的一军之帅只想给自己的管事做眼镜。</p>

“是，元帅。”</p>

林锦绣也面不改色的答应了。</p>

北疆是真的穷，可北疆最贵的是人。</p>

一事已毕，卫蔷的食指在桌上一敲，眉目间柔和如故：</p>

“第二件事，距离此地百丈之地有一茶肆，茶肆中的书生我已经派了清歌去盯住，我要他们全部活到通商之事有定论之后，不容有人借他们性命坏我之事。第三件事，其中有一人名唤窦黑，自灵州来……”</p>

作男子打扮的定远公在暗室中犹如一块沉进水里的墨，她笑着说：</p>

“生死不论，将他带来见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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