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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秀第一时间把这条蛇称作大黑蛇,而不是别的,自然是因为它几乎跟大红蛇一样的大。</p>
巴掌大的鳞片层层叠叠,泛着刺眼的寒光。</p>
猩红色的眼睛好像一对红灯笼,却不叫人觉得喜庆,只叫人心里发寒。</p>
那大蛇呼吸行动间,随着晃眼的烟气一起出现的,还有那叫人耳朵发疼的鳞片磨擦声,宛若片片钢刀在山石上滑过,又互相摩擦。</p>
尹秀一时感觉十分的混乱。</p>
来不及思考究竟是什么落入了大黑蛇的陷阱,或者说进入了它的巢穴之中。</p>
因为此刻那条蛇正冷冷地盯着他,吐出同样漆黑的信子。</p>
不知怎么的,虽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然而尹秀却不由自主地冲那条蛇问道:“你也想要……长白的香火吗?”</p>
听到尹秀这样问,大黑蛇眯起了眼睛,寒气更甚。</p>
“怎么,你也是觊觎太白权柄的宵小?”</p>
“我不是什么宵小。”尹秀淡然道。</p>
“你不是宵小,但你真的如我说的那样,觊觎长白山的权柄对吧?”</p>
“那东西对我也没什么用。”</p>
“没用?”</p>
大黑蛇身子游移起来,尹秀眼前的黑暗便也开始荡漾,氤氲着。</p>
“多少人造访名山大川,只为了得道成仙而已,其实得不得道也不要紧,最紧要的是成仙。</p>
而你又是有机会成仙的人,因为你可以看破重重幻象,见到我的真身。”</p>
“你是说,只要见到你,就有成仙的机会?”</p>
“你搞错了因果。”</p>
大黑蛇张开嘴巴,发出一阵嘲弄的笑声,像是金属摩擦,极为刺耳。</p>
“我说你有成仙的机会,这个机会并不是四成或者一成这样的【小概率】,也不是一百个里有一人,一千人里有一个这样的【渺茫】。</p>
我是说你是一粒有幸被风吹进了瓶中的沙子,而这幸运又算不得什么,因为瓶中像你这样的沙子满满当当,一直堆到瓶口。</p>
然而你以为成仙的机会就存在于这瓶子之中?</p>
可笑!你所处在的那瓶子只是架子上无数瓶子中的一个而已,而这样的架子,堆满了库房。</p>
你以为的无人问津是有人走过了,往你这里看一眼然后便自顾自走开?没有打开瓶子的意思?</p>
然而实际上是主人并没有发现你们这一堆沙子的存在。</p>
然后有一天,一只老鼠跳上架子,尾巴稍微一甩,瓶子咣当一下落在地上,砸的粉碎。</p>
这便是你们这些追寻长生之道,访仙问道之人最后的下场。”</p>
“那所谓的炼气士,不是比普通人还惨?”尹秀皱眉道。</p>
“当然是这样的,因为炼气士们所追寻的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存在,就好像要从水中捞起月亮,从东边追逐那向西边落下的太阳一样,这是不可能的事情。</p>
执迷不悟者,理当有这样的下场。”</p>
尹秀感慨道:“听着倒是挺可怕的。”</p>
“哦?你不害怕?”</p>
大黑蛇好像有些意外,立起半截身子看了一眼尹秀,红色眼睛里闪闪发光。</p>
尹秀摊手,“我说了,我又不是什么炼气士,也压根不想成仙的,这些对我来说,根本没什么要紧的。”</p>
“那怪不得了。”</p>
大黑蛇反应过来,尹秀能从层层幻象中脱离出来,依靠的不仅是自身的实力,恐怕这心如止水的境界,才是关键所在。</p>
大黑蛇把自己的问题问完了,接下来就该尹秀问它了。</p>
“所以,在那桥上的机关,只要触发了就会落入你所设置的无穷幻境之中?”</p>
一想到之前那连串扑朔迷离,颠来倒去的幻象,尹秀也不由感到头疼,就连【止水之心】似乎也不能抵挡那样的幻境。</p>
“原本就没有什么机关,那只是你的梦境而已。”</p>
大黑蛇吐出一口雾气,“不管你们怎么走,是一个人还是一百个,只要上了桥,我就必定会注意到你们,毕竟……”</p>
“毕竟你是从先古的商时代活到现在的两条巨蛇之一,对吧?”</p>
“唔?”</p>
大黑蛇从原先的意外变成惊讶,然而它的神态上还是表现不出变化,它只是问道:“你见过另一条蛇了?”</p>
“没错,通体赤红,宛若河流一般长,山丘同样大的巨大蟒蛇。”</p>
“它原先是我的同伴来着,五条守护之蛇的其中一条。”大黑蛇发出笑声。</p>
“守护之蛇?”</p>
尹秀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称谓,一时有些茫然。</p>
“没错,你也可以用商的祭司给我们的称呼——大巫。</p>
我们守卫着长白群山的祭坛,地宫,以及这里的一切秘密。”</p>
“也包括太白神君?”尹秀问道。</p>
“太白神君,也是长白群山的一部分,祂既是诞生在长白群山的神灵,是长白群山的权柄,也是长白群山本身,所以我们也守护祂。”</p>
“可我听别的妖怪说,就是你那通体赤红的同伴将太白神君杀了,以至于长白群山的权柄失落了。”</p>
尹秀的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如果那大红蛇是大黑蛇的同伴的话,那眼前这家伙也将是他的敌人,二者之间又会有一场大战。</p>
不料,大黑蛇却似乎是不情愿提起这件事,蜷缩着身子将头扭了过去,不再与尹秀对视。</p>
良久,尹秀听到一声悠远,低沉的叹息。</p>
“世间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只要时间足够长久,就难免要变质。</p>
商王成汤原本是夏桀的臣子,他理应服从,尊敬夏桀的统治,因为夏桀是王,是天下共主,掌管着山和大海。</p>
然而最后灭亡了夏桀的,不就是作为臣子的成汤吗?</p>
夏在神话时代延续了四百多年,从那些神话一样的祖先手里传下来,最后到了桀的手上,不也变质了?</p>
所以,没有什么是不会变质的,我们和这个世界一样,这个世界是永远变化着的。”</p>
尽管没有明说,但尹秀还是知道了大黑蛇的言下之意。</p>
或许这五条从先古时代便在长白群山活动的大蛇,原先是接受了商某位君王的任命,留在这里守护着某个秘密。</p>
这五条蛇在漫长的岁月里或是沉眠,或是经历了什么事情,到尹秀的这个年代便只剩下两条而已,一条红的,一条黑的。</p>
跟小白狐它们的认知相反的是,大红蛇并不是从别的地方来的,而是从先古时代便已存在的土著,远比它们这些所谓的“本地人”和它们的祖辈活在这里的时间要久远得多。</p>
什么千年大妖,它们自以为度过的漫长岁月,在这些大蛇面前根本不值一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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